故事發生在哪朝哪代,已經沒有人能說清楚了。
但故事似乎應該從嚴家莊族長嚴年鶴瘋了開始說起。已經七十三歲高齡的嚴年鶴在一個初春的早晨從睡夢中醒來,突然就變瘋了。其瘋癡的症狀主要表現為:大吼大叫,雙手不斷撕扯自己頭上的白發,赤身裸體衝出自家大院兒,在嚴家莊大街小巷裏亂竄……
嚴年鶴一家男女老小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瘋癡驚呆了,費了半天的工夫才由十幾個人把他架住,胡亂套上幾件衣服後抬回了家。但他頭上的白發,已經被他大把大把地扯落了,鮮血順著頭皮和白發向下不停地滴著。
嚴家人最後把他鎖在一間家裏來客居住的屋裏,派了三個壯漢在房前屋後守著,隻聽嚴年鶴在屋裏繼續吼叫著,但沒有人聽清或明白他吼叫了些什麼。
把嚴年鶴鎖好後,嚴年鶴的大兒子嚴豐田、二兒子嚴豐登、三兒子嚴豐富、四兒子嚴豐貴、五兒子嚴豐榮和唯一的、還未出嫁的、十八歲的女兒嚴豐華,都跑進了父親嚴年鶴和母親錢老夫人住的屋裏。從嚴家這群子女的名字上可以看出,當大兒子出生的時候,嚴年鶴祈望著自家能夠擁有更多的良田,當二兒子降生的時候,他又在祈望自家每年都能五穀豐登,當三兒子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開始祈望自家永遠都能“富貴榮華”。果然,老天又讓他又有了四兒子、五兒子,但當第六個孩子降生的時候,嚴年鶴一看是一個女兒,搖著頭對天長歎了一聲,但是誰也不明白他當時的心情。此時,嚴年鶴的二姨太王氏、三姨太柳氏早已驚慌失措地縮在錢老夫人的屋裏。
大夥兒七嘴八舌也沒問明白出事的原因,但最後都一致認為必須馬上外出請最好的郎中,不惜一切代價醫治嚴年鶴的瘋病。
又經過一番爭吵之後,三兒子嚴豐富和四兒子嚴豐貴來到後院兒,套好馬車出了嚴家大門。嚴家莊幾個膽大的村民躲在嚴家大門口向裏張望著,一些膽小的,遠遠地躲在遠處的胡同裏,一邊向嚴家大門口望著,一邊小聲議論著。
嚴家莊一共有五十六戶人家,幾乎都姓嚴。為什麼說“幾乎”呢?因為這五十六戶當中有一戶住在莊子最東邊的趙姓人家,其餘五十五戶全都姓嚴。
嚴家莊南有一條由西向東流的小河,一年當中幾乎有半年是處於幹涸狀態;莊子北側是一座丘陵,丘陵的最高處就是嚴家莊人祖輩立的一座土地廟,土地廟東南不足一百米處就是嚴家莊的一片墳塋,也就是嚴氏和趙氏的祖墳所在地;莊子東、西兩側都是茫茫的黃土地,一眼看不到頭。
離嚴家莊最近的村莊也在五十裏之外,所以嚴家莊幾乎是一座“獨立王國”、“世外桃源”,和莊子外的世界幾乎“老死不相往來”。但嚴家莊從祖輩就立下了一個規矩,就是同姓不通婚。嫁進嚴家莊的女人也沒有一個是姓嚴的,嚴家的女人要嫁,也隻好遠遠地離開嚴家莊。
住在莊子最東邊的趙姓人家是一個獨立的大院子,院子西側是兩排八間青瓦房,東側是一片空地,空地上每年種糧、種菜,還栽有近百棵棗樹、桃樹、蘋果樹、梨樹,空地的正中央孤零零地立著一座無碑大墓。以前,每年院子裏的果子成熟的時候,總有孩子翻牆進院兒偷摘樹上的果子,趙家人也懶得去管那些孩子,但自從院子中央添了這座孤墳,再也沒有孩子敢進院兒偷果子了。
趙姓人家並不是後來遷居進嚴家莊的,可以說嚴家莊的祖祖輩輩、男女老少都承認一個事實,這就是:嚴家莊是嚴姓祖宗和趙氏祖宗共同建立的。
但是趙姓人家在嚴家莊祖祖輩輩就是人丁不旺,幾乎是代代單傳。
嚴、趙兩家本來從立村之時就世代友好,從嚴、趙兩家祖輩留下的家譜當中,都能看到一件共同的曆史事件,嚴、趙兩家的祖先是在一場不知什麼年代的戰爭當中結識的,在最慘烈的一場戰鬥最後,戰爭的對方全軍覆沒,嚴、趙所在的軍隊,也隻剩下了負有重傷的嚴、趙二人,兩個人相互攙扶、相依為命逃離了戰場,經過長途跋涉,筋疲力盡,也沒有回到自己的國家,路上又聽到了自己的國家被滅的消息,於是兩個人就遠遠離開人群集中居住的繁華之地,來到了荒無人煙的一條小河旁邊住了下來,然後是娶妻生子,繁衍了嚴家莊的子子孫孫。
嚴、趙二人娶妻生子之後,兩人約定每年農閑時節結伴外出做一次生意,掙足下一年兩家老小生活必需的費用,然後再回家開荒種田,養活一家老小。於是每年結伴外出做一次生意,成了兩家不成文的規矩,到了每年的秋天,把地裏的莊稼收回來之後,兩家就要共同湊足生意所需本錢,再一起外出。掙了錢,兩家平分;賠了本,兩家平攤。並且這一規矩世世代代相傳,直到嚴年鶴三十歲時。
嚴年鶴三十歲那年的秋天,嚴年鶴和趙家單傳的,當時隻有二十三歲的趙青義,按照祖宗留下的規矩,又一起上路了。
本來每年的外出到了年關,不管掙錢多少,都是要回來過年的。但是,嚴年鶴和趙青義這次走後,音信皆無。嚴、趙兩家一直盼到大年除夕,也沒見兩個人歸來的身影。大年初一,嚴家再也不能等了,派出人開始尋找嚴年鶴和趙青義的蹤跡,一直派出了三撥人馬,直到出了正月,都是空手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