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
仙童娃娃圍著薛孤嘰嘰喳喳地吵鬧,薛孤用一隻手捂著耳朵埋怨:“不要再說了,煩死了。”
“哈哈哈…”空寂的山穀中回蕩著仙人的笑聲。
薛孤坐在煙雲靉靆的溪流中,不得動彈。當然,他不是被禁錮住了,而是仙人用蓮藕正在為他造另一隻手臂,由於某個人的請求,仙人故意“懲罰”薛孤,讓他赤著身子一直待在溪流裏,不能動。
“看來這麼做還能磨一磨他的性子。”仙人對麵的男人笑嗬嗬地說著,然後趁著仙人不備之時,放下手中停頓許久的白棋子。
仙人轉過身來,蹙著眉嚷道:“咦,你學會偷襲了。”
“哈哈哈,要是說到戰略,恐怕仙人不如在下啦。”男人眉開眼笑起來。
“四爺?”薛孤驚喜地叫道:“四爺的聲音,是四爺的聲音…四爺,是不是你?”
“哈哈…”仙人笑眯眯地說道:“這小子,靜坐了這麼久還是那麼火爆脾氣。”
兩人談笑間,有個女子飄然走來,衣袖上環佩隨風蕩漾,散發出悅耳的鈴音。隻見她手裏托著香酒,熟練地為四爺和仙人斟滿,仙人滿意地坐下來喝著酒揶揄道:“確實是好酒啊,沒想到你藏了如此佳釀,嗬嗬,還有個佳人…”
四爺搖著頭嘟嘴說道:“佳釀與仙人共享,至於佳人嘛…”四爺扭頭對著女子笑道:“你還不去探望探望?”
“是,四爺。”女人詭笑一聲,從樹林裏走向溪流邊。
仙童娃娃跟著女人身後,學著女人婀娜的身姿,模樣十分滑稽,惹得女子發出嚶嚀的笑聲。薛孤閉上眼總算安靜片刻,他聽到女子的笑聲,好奇地又睜開眼,搜尋著樹林深處…
女人冷瞟一眼端坐在溪流中的薛孤,莞爾一笑。
薛孤驚愕地瞪大雙眸,口中念叨:“是…你…”
女人媚眼一橫,笑著彎腰將薛孤放在溪邊岩石上的衣物抱起。
“你要幹什麼?”薛孤著急地問。
“四爺說了,讓我來探望你。”女人得意洋洋地說:“我就想了,該用什麼辦法不再讓你逃跑,我一個弱智女流,自然是打不過你,唯有使出小計。”
“此計非君子所為。”薛孤漲紅著臉,急忙說。
“哼,誰跟你說我是君子了?”女人白了一眼薛孤,完全不理會他的尷尬。她抱著薛孤的衣服慢悠悠地往回走去,薛孤一時心急,脫口而出:“蟬兒,我錯了,我錯了…”
蘭陵王高恭允沒有接受皇上高煒的褒獎,也沒有返回邊疆,他交出所有兵權離開了鄴城這個是非之地,當知道馮佑憐真正的選擇之後,他的心也釋然了,或許經曆這麼多之後,他們也無需糾纏於塵世間最脆弱的感情之中了。
蟬兒是跟著四爺來到邙山的,當日邙山大捷時,四爺與仙人也有過一段機遇,如今回歸這裏倒可以樂得清閑,最難得的是,還遇上了薛孤,或許是冥冥中注定了一切,薛孤想逃也逃不出蟬兒的手掌心,思及此,蟬兒背著薛孤露出天真的笑靨,這下,看這個男人該如何離去…
***
馬車在宮門口停下來,馮佑憐氣喘呼呼地趕上他們,有個男子從馬車上走下來,畢恭畢敬地俯首說道:“草民叩見淑妃娘娘。”
馮佑憐朝著身邊的德喜使使眼色,然後德喜將手中的布袋子遞給了納弘,納弘遲疑片刻,說道:“無功不受祿,草民不敢接下。”
“就當是我給她最後的一點東西吧。”馮佑憐淒然地望著馬車,車窗裏有個女人打扮得素淨,兩隻晶瑩的眼珠子轉啊轉,看似天真無邪沒有一絲憂愁。
納弘瞅一眼她,輕歎:“娘娘為了她向皇上求情,算是莫大的恩惠了,現在還贈送銀兩實在是…”
“弘太醫。”馮佑憐肅然起敬地說:“銀兩不光是給蓉蓉的最後一點禮物,還是我對太醫一家人的報酬。”
“淑妃娘娘?”
馮佑憐深吸一口氣,說道:“當年如若不是納太醫,我想皇兒也根本不能生下來,所以這不是無功不受祿,而且必須得接受。”
德喜將手中的袋子硬塞給納弘手中,納弘隻好感激地說道:“草民多謝淑妃娘娘,娘娘放心,納弘一定會盡心盡力地照顧蓉蓉,如果能治愈她的話,草民也會將蓉蓉帶回來還給皇上。”
“不。”馮佑憐莞爾笑道:“不用送回來了,你們有多遠走多遠,那是你的造化,也是蓉蓉的福分。她比素素有福氣,能有弘太醫這樣的人照顧,我自然放心。”
納弘淡笑說道:“那就請淑妃娘娘止步,納弘帶著蓉蓉先行告退了。”
“去吧。”馮佑憐凝望著納弘上了馬車,駕著馬車直奔宮外,馬蹄聲在她耳邊回蕩,填滿了她整個心思。看到曹蓉蓉的模樣,不由得想起令她心疼的素素,在這場無休止的戰爭中,她始終放不下素素,她從鍾樓墜下,玉胭脂最後也是在鍾樓了結了自己,莫非這是注定的悲劇?如果他們都沒有進宮,也許悲劇就不會發生;如果沒有進宮,她就找不到皇上,找不到她的歸宿。皇宮,無論鋪滿多少荊棘,那都是她選擇的歸宿,她要與之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