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氣不饒苗,歲月不饒人。
“忘兒,慢點!娘為你披上袍子再走”冀柳望著小冀忘匆忙離去的背影,甩動手中的白色直裾袍。
“不用了,娘,我睡過頭了,我走了!”小冀忘可不敢懈怠了他的兩位弟弟妹妹,今日可是重要日子,摸了摸兜中的小瓶子,便一鼓作氣向外衝去。
冀柳望著小冀忘急遽衝刺的背影,歎了口氣“唉,這孩子。”
“孰兒時不如此,罷了,按時歸家便可。”冀賢坐在木椅上,捧著一本古籍,淡然卻又帶著一絲無奈地看著冀忘的背影。
隨後微微蹙眉望向手中的古籍。
夏日清晨的忘村,雲淡風輕,鳥語花香,波光粼粼的湖麵下魚兒嬉戲,晨霧沾濕水邊的蘆葦,彙聚起來的露水滴落在湖中,將那嬉戲的魚兒驚散。
萬裏無雲的空中鳥兒輕盈舞動。
微風輕撫小冀忘的白色衣角,勾勒出他嘴角的微笑,日光下他那一襲白衣顯得如此脫俗。
不知為何,從記事起他便愛上了白衣,他愛那一塵不染的白色,愛它那純潔與美麗,樸素與自然。
白色好似也賴上了他,一襲白裝襯的他體貌閑麗,風神秀異,雖尚有稚色,但村中人見其人無不讚賞其美好姿態。
由母親一針一線縫出來的一襲白裝便是他的摯愛,就拿他身上的這一件白衫而言,曲領、大袖,雖綌製,卻無不舒適,做工嚴絲合縫,針針含情。
他身後一片一片的草兒慵懶地趴下,空中那陣風兒被喜悅的情緒牽動,點起漣漪,田中的農夫正蜷起衣袖,掛著笑顏探討著方才從田壟上跑過,那彬彬有禮的白杉少年郎。
穀風蕩起,蒲公英叢湧起金黃色的波濤,日光灑金色的海洋上,波光粼粼。
掀開那金色的薄幕,一點白色浮現在眼前,在金色的汪洋中,那白色太過耀眼,耀眼的讓人憐惜,無法直視。
“冀兄,你來了。”一名與小冀忘年歲相差無幾的少年站在蒲公英叢中望著他。
那身著深灰色長衫,腳踏青絲靴的少年名為解離,既是冀忘青梅,也是忘村中唯一的屠夫解屠之子,而他卻從小不喜殺生,不曾輕賤一花一獸,一草一木。
解屠也曾想盡方法,試圖令解離擺脫他那天真幼稚的想法,以繼承自己的衣缽。
但自從某次解屠在解離麵前剝開一條魚腹,以此法讓解離適應殺生。
而後解離竟每日清晨便去湖邊端坐,麵向湖中之魚,口中念念有詞,每次離去之前竟還磕一個頭。
這讓解父解母以為他們的孩兒害了癔症,解母因此指責解屠並與其慪氣。
解屠同樣不知所措,害怕自己唯一的兒子出了什麼事,並將其帶至大夫處,卻並未發現問題。
一月後,解離不再去湖邊,似恢複正常,隻留下湖邊的一個小坑,附近的花草不知為何長得十分旺盛,湖中的魚兒也愈加活躍。
從此,解屠不再為逼迫解離而做出此等事,歎了口氣:“罷了,誰讓他是我兒呢?”從此解屠便更加努力地經營自家的肉鋪。
一次,冀忘曾就此向解離提出疑問,解離拉著冀忘的手,斂去笑容道:
“既然萬事皆虛妄,萬物皆有命,那萬物皆須隨命往嗎?”
......
“離兄......哈...哈...累死我了,幸好趕到了......”冀忘叉著腰喘著粗氣道。
倏忽,隻聽一聲如黃鸝般清脆的聲音響起:“忘哥,你來啦!”冀忘此時正整理服飾,準備躬身抱拳向解離致意。
一個早已在蒲公英叢中藏身的小女孩竄出撲到他身上,冀忘大意,腳底一滑便倒在蒲公英叢中。
“蘭兒......咳咳......快起來,你忘哥要被你壓斷氣了。”冀忘狼狽地躺在地上,身上的冀蘭趕忙爬起身來,揪著花邊衣角低著頭站在解離身邊。
”嘿嘿,忘哥,我太激動了嘛。”
冀蘭,冀忘小舅的女兒。冀預育有一女一兒,那一女便是冀忘的母親冀柳,那一兒則是冀蘭的父親,冀忘的小舅,冀淩。
自小冀蘭便常常跟著爺爺冀柳生活,從記事起便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母親,至今已有八載。
冀忘四五歲時,曾在屋中窺見一尊高大人影與其父母及爺爺站在一起,那尊高大魁梧的人影懷中深藏一繈褓,那繈褓之中裹著一睡夢中的女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