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老見是高俅出班質疑,他幾撇胡子登時吹了起來,高聲道:“聖上封賞國臣,自當號令不虛出,賞罰不濫行!為江山社稷,官員升遷、磨勘、改換差遣之事怠慢不得。 WwWCOM雖然武官取仕之途依我大宋軍製恩例,可若是提拔不明,直叫那市井宵立於朝堂,如此未免令功臣寒心,叫人得誌!”
陳朝老口中指桑罵槐,明白人都知道他句句在影射高俅這個市井廝混的潑皮,可高俅卻淡然一笑,回道:“陳太學既然引用永叔公之言論,也當知道‘言多變則不信,令頻改則難從’,如今聖意已決,而大宋禁軍破格提升將士,此舉先例甚多,怎到了陳太學口中變成了提拔不明,這般危言聳聽?”
那邊左司諫陳瓘麵沉如水,向高俅道:“安撫經略使為諸路災傷及用兵的特遣專使,行體量安撫之責。可京西南路為我大宋腹地,近來亦無洪旱災,既如此這又安撫何事?經略甚麼?”
高俅搖頭道:“就是因為京西南路雖毗鄰京畿路,今有綠林山寨強人,累造大惡。雖不曾打劫城池,卻也搶擄倉廒,聚集凶徒惡黨,軍州治下縣鎮倉廒庫藏,遭賊人劫擄去的甚多。現在雖非心腹大患,可也當未雨綢繆,督管州府統轄軍隊,訓練教閱以督捕盜賊。”
蕭唐見那個市井潑皮出身的高俅竟然能避重就輕,引經據典地與極善口誅筆伐的陳朝老,以及規諫朝政缺失的陳瓘二人爭論卻不落下風,他確實在蘇軾府中做史時,以及在極善書畫詩詞的王都太尉王詵府中曆練過文筆詩詞的功底。看來這個高俅在未討宋徽宗喜歡這等賜良機來臨,而轉進他的端王府之前,他便早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隻等有個成功的機會來臨,高俅會立即撲上去咬著不放,絕不鬆口。
流氓其實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雖高俅現在算是在為他與陳朝老、陳瓘兩人爭論,蕭唐心裏還是不禁浮出這句話來。這個高俅,倒確實是個很有文化的大流氓
高俅又與陳瓘、陳朝老爭論幾句後,他冷笑著道:“陳太學、陳司諫兩位如此糾纏,可是在指摘陛下任人唯親,治國不明麼?”
陳朝老、陳瓘這時已瞄見端坐在龍椅上,平日和顏悅色的趙佶臉上已帶了幾分怒意。他們本來就是對市井潑皮的高俅隨駕遷轉,被受聖寵才在官場上爬得飛快而心懷激憤,這次也是以升遷蕭唐官職之事借題揮,暗指趙佶不該讓高俅漸漸把持大宋軍政,眼見高俅把因由引回到趙佶頭上,反倒使得他二人無法再出言反駁。
一番爭議事畢,趙佶又瞄見蕭唐臉上被判充軍之刑時所刻的金印,便道:“卿當年雖犯罪惡,卻有所由。朕察卿衷情,深感憐憫。當年所犯官司,早已判定,既然卿如今為國效力,出力良多,朕嚐敕卿傅藥除字,祛了臉上金印。”
這個場景為什麼感覺十分熟悉?對了,當年麵涅將軍狄青屢立戰功後蒙宋仁宗召見時,宋仁宗便也曾勸狄青敷藥除掉臉上因其為兄長鬥訟代罪,被判逮罪人京、竄名赤籍的充軍金印。
當年的狄青是怎麼做的?他指著臉上的金印,對宋仁宗趙禎道“陛下以功擢臣,不問門地,臣所以有今日,由此涅爾,臣願留以勸軍中,不敢奉詔。”可是蕭唐這個麵涅郎君思量一番後,卻跪倒在地拜道:“臣戴罪之身,蒙陛下洪恩保全性命,臣能出人頭地,皆拜聖上所賜。臣刻骨銘心,自當為國家效力,不敢怠慢!”
狄青當年的那番話威武豪氣,也不失對大宋的效忠之心,可他卻也是以一己之見,斷然拒絕了宋仁宗趙禎的好意,正如他大二十五戰戰功赫赫,以出身貧寒,配充軍的身份成為北宋時期屈指可數的名將,可縝密寡言的他卻也因為剛直的一麵而受人非議猜忌,譬如他當年與“兩朝顧命定策元勳”的韓琦不和時,曾:“韓樞密功業官職與我一般,我少一進士及第耳。”
那句話也可以理解成我狄青配軍出身,卻也用不著東華門唱名憑科舉入仕途,隻靠自己拚殺出來的戰功便足以與你們這些文官比肩,這在大宋重文輕武的環境下,叫那些極富優越感的溫柔士大夫階層聽在耳中,心裏又怎能舒服?
蕭唐現在與宋徽宗趙佶相處,要低調,與朝中大員權臣相處,在這個階段也不能招惹是非。便是狄青那等英雄人物也不免備受朝廷猜忌,鬱鬱而終,到死後才受到禮遇推崇。蕭唐活著時還想多做番大事,所以趙佶的恩賜,他隻能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