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晨曦點點頭,她知道。他和她在樓道裏說的話被母親偷聽到了,然後母親和他背著自己談了什麼,大概這麼久之後,那些秘密已經不需要塵封了,這也是她害怕到偷摸坐車就逃回來了的原因。
“但是有一件事我沒說,晨曦你知道的,那件事不能告訴她,請你再幫爸爸瞞著吧。反正這一件事說不說也沒什麼了,都是過去的了。恩?”他語氣裏的哄誘,讓水晨曦有點犯惡心。
以前的父親總是在自己和母親麵前抽煙,有時一天都不說話,她們總以為他是工作累了。卻不知道他其實是把那些溫柔都給了別人。
其實水晨曦並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一件事,也許是過得太久,她連讓父親出軌的那個女人的臉都記不起來了,更別說要分清他現在要求自己保密的這件事到底是哪件了。
不過分不清也沒關係,反正她也沒打算把那些糟心的事說出去,以前她能保密那麼久,不可能現在會捅出去。
“我知道了,我不會說。你放心吧,那我先走了。”她拿起包裝袋,向後挪開椅子,站了起來。
“現在就走?一起吃個飯吧。”站起來的時候,便更能看清對麵的人,他的白發也有了,就在頭頂上。
本來暴躁的心一瞬間空虛了下來,水晨曦握了握袋子,突然心慌。
“不了,我還有工作要做。”多年之前,這是他經常對她們母女用得借口,現在她竟然也有一天能把這句話還回去。
“可是今天是周末.......”
水晨曦打斷他的話,“醫院的事多,我周末也會整理病例的。”
“好吧,我送送你。”
“不用。”水晨曦往後退了一步,“那麼,再見。”
“.......再見。”
水晨曦沒有看他低落的樣子,轉身欲踏出這個曾經最喜歡的地方。
水先生盯著她的動作,在她推開門的時候還是站起來追了幾步,叫住:“晨曦!”
水晨曦頓了頓,逆著時光,回頭看他。
他蒼老的麵孔與以前意氣風發的重疊,卻又不一樣。
“還有什麼事,水先生?”
被她的話氣得不行,水先生忍住脾氣,糾正道:“二十三歲生日快樂,還有記住我永遠是你的爸爸,不論發生了什麼,我還是你的爸爸。”
晨曦,你要記住他永遠是你爸爸,不管我和他有沒有離婚,還是他做錯了什麼,但他還是養育過給你生命的爸爸。
——她回憶起剛剛離婚那陣子,母親抱著自己說過的話。
突然,她把包裝袋扔到了那個男人身上。
不顧那些旁觀者好奇的窺視,她大聲嚷:“我才沒有你這種爸爸,連我的生日到底是哪天都記不清楚!”
說完,她跑遠。
拔腿飛奔的她不知道到底跑了多遠,隻知道腳步不停的跑,跑得看不清前麵的路了還在跑。
站在路中央,她彎下腰手放在膝蓋上喘氣。
旁邊的車呼嘯而過,她內心焦躁得恨不得把世界都掏空。她本來不想發火,為什麼她又是這樣無法掌控自己的情緒。難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要為這種糟心的事繼續抑鬱嗎?憑什麼?
毀了她人生的人,從來都不是自己,錯誤卻都要她來承擔。
她也累,她也痛,她也不知所措。
“你要跟爸爸還是跟媽媽?”記得母親手裏拿著離婚證,冷漠的問自己。
她眼淚一下就滾了出來,磕磕巴巴的說不出答案。
最後,她還是沒辦法做出選擇,母親拉著她的手走了。
母親是個強勢的女人,一直都是。她抑鬱症的時候家裏負擔很重,退學的打擊也讓家裏抬不起頭,可母親卻輾轉在數個工作中,為她找了別的醫生,好像從來不擔心萬一水晨曦治不好病,這些錢就打了水漂。
她恨母親,也愛她。不知道是不是這種矛盾心理,她越長大,就越疏遠母親。終於她搬出來了,一個人找了個廉價的房子,開始走了屬於自己的人生。
回憶讓水晨曦精神恍惚,她漸漸覺得呼吸困難。真糟糕,抑鬱症偏偏總會在這種時候纏著她不放。
就在這個時候,身邊帶來一陣風,她勉強抬起頭,手還放在唇邊捂著,眼睛卻因為受到驚嚇而瞪圓。
漆黑的別克。
熟悉的車型。
從她眼前路過。
“聞....沉屙。”她看見那輛車停在前麵不遠處的紅綠燈處,下意識喃喃。
他可能沒看到自己,水晨曦竟覺得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