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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到精神病院，水晨曦已經不覺得壓抑了。
她按照記憶裏的路線找到李醫生的病房，果然看到還是和上次一樣，一堆的洋娃娃還有中間，那個被綁在椅子上垂頭喪氣的男人。
“李醫生，我來看你了。”水晨曦敲敲玻璃，看到那男人抬起頭盯著自己。
“水家的女兒，你又來幹什麼？”
“我是來給叔叔道歉的。”水晨曦沒有被他惡狠狠的話給嚇退，反而認真的看著他蒼老的眸子一字一句的說。
“道歉？哈哈！！”李醫生站起身，把椅子一塊帶起來，撞到玻璃上，離她隻剩一層薄薄的玻璃，憤憤不平的說：“憑什麼隻有你可以活得這麼幸福，被人保護的這麼好，而我們的孩子就要被車撞死？哦不，不是我們的孩子。”
他精神恍惚道：“是那個賤女人和你爸生的孩子。”
水晨曦看他瘋癲的樣子，有些眼酸。
李醫生他，跟李文石一樣，不知道該愛還是愛恨。自己養了幾年的兒子死了，可後來又知道他不是自己親生的，到底是該覺得暢快，還是該覺得悲哀呢？
“李叔叔。”水晨曦改口叫他，“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黎明不是你的兒子的嗎？”
這個秘密，難道不該是除了自己、父親、情婦以外，沒人知道的嗎？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聽過吧？”李醫生瞪著她說：“那個賤女人癌症死掉之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我說了！哈哈哈！她倒是爽快！死了一了百了！把所有糟心的事都留給我！憑什麼！”
看來以前方蕭告訴自己，讓李醫生心理崩潰的是他手下的抑鬱症病人跳樓，這不是真相。真相應該是，他發現了妻子的背叛，加上妻子的死訊，還有兒子的真相讓他受不了瘋了吧。
水晨曦覺得遺憾，始終是她們水家欠了李家的債。
“對不起。”她卻隻能重複這種無意義的話。
“對不起有用嗎？！！”李醫生暴躁的掄著椅子，因為他的手在背後跟椅背綁在一起，看起來就像他要砸掉玻璃打水晨曦一樣。
“我的青春，我的家庭，我的工作，我的一切！！都被毀了！！你說，你和你的父親什麼都有，我卻隻能在這個陰暗的角落備受折磨。我問你，公平嗎？？”
水晨曦視線落在地上那些洋娃娃的殘骸，恍然大悟，這些看起來格外逼真的娃娃——很像她見過的那個女人，李醫生的妻子，李文石的媽媽。
她閉了閉眼，喘口氣，再睜開眼時，恢複了平靜。
“水叔叔，你不是一無所有。”
李醫生貼近玻璃滿眼嘲弄的看著她，“我知道，我還有病。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不是。”
水晨曦堅定道：“你還有你的小兒子，李文石。”
“你在跟我開玩笑？？那個小雜種，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的還難說呢！你讓我再養一個別人的孩子？哈哈哈，你當我真蠢是不是？”
水晨曦沒有理會他的自嘲，“你自己最清楚，他是不是你兒子了不是嗎？”
“......”
“如果你不肯定他是你的兒子，你怎麼會在每次打完他之後用繃帶幫他包紮？”水晨曦柔和的看著他。
這也是昨天她才知道的，方蕭從來沒要求護士給李文石綁繃帶，反而還希望他不綁，因為綁上去之後不利於傷口恢複，隻是李文石一直要求必須綁，他們才不得不給他渾身都綁上繃帶，看起來怪嚇人的。
她問過李文石才明白，這居然是父子倆難得的真情流露。
他身上的傷都是李醫生情緒控製不住時打傷的，繃帶也是李醫生情緒好時替他纏上的。
如果不是親生兒子，他怎麼可能這麼有耐心。
再說，他自己也在醫院裏，要是想查自己兒子的血型和自己的匹配程度，容易的很。
“......”提到李文石，李醫生有一絲的掙紮。
“他還在等你出去，李叔叔，康複之後，回來吧。”
回來吧，去抱抱你的孩子。
這樣，他也不用那麼辛苦，他的人格分裂也會自動消失的。
孩子的心理狀況，隻有父母最容易觸碰到那柔軟的角落。
畢竟世界上，最初帶給孩子一切的，還是父母啊。
“......謝...”幾不可聞的一聲，在人影晃動間消失。
水晨曦離開前下意識轉頭，看向已經坐回原位的李醫生。
是不是她聽錯了？
應該，是聽錯了吧。
她不再回頭，走出了精神病院。她隻希望，李醫生不要放棄希望，李文石需要的不是醫院的庇護，而是來自親生父親的愛護。希望，這些過錯最後能變成美麗的傷疤，逐漸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