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叟皆知
宮門城樓上,兩抹黃色身影立於皇蒲扇下,雪撼天龍袍加身,更顯帝王雍容威嚴之氣,金冠束發,明黃色的狐裘披風隨風揚起,刀削般的臉上帶著滿意的笑意,在看到那六抹身影時眸中笑意更甚。
站在雪撼天身旁的是皇後穆溪筱,亦是鳳袍加身,長長地裙擺墜地,上麵繡著精致的鳳凰圖騰,鳳冠步搖在風中伶仃作響,容貌美豔,眉眼間卻甚是清澈柔和,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依然明豔照人,雍容華貴,在看到宮門下行出的人馬,頓時眸色一亮,禁不住呢喃出聲,“是狂兒陌兒他們……”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中間那抹纖細的銀色身影上,距離雖遠卻能感覺到那人身上非凡的氣息,隻是一個背影已足以教人驚豔!不必想,她也知那人是誰了,如今關於他的傳言在雪國童叟皆知。
“皇上,那個身著銀色鎧甲的人便是負清風罷,這孩子果然不同凡響,這次的確沒有用錯人。”不過一十六歲的少年,竟然博古通今,兵法造詣極高,如今麵對萬眾矚目依然沉靜如初,頗有大將之風!
沒想到負老大竟生出一個如此風華絕代的兒子來,真是讓人驚歎哪!這等風華,就連狂兒他們也未必及得上呢?但願這負清風與他爹一樣對雪國忠心耿耿,否則……
“筱兒,你是第一次看到清風罷,這孩子的性情雖然與人迥異,但朕卻很喜歡啊!”雪撼天如今對負清風是滿意之極,讚不絕口,隻等他自邊城凱旋而歸,給他加官進爵招為駙馬!思及此,眸中的笑意更甚,微微轉眸望向了一旁,“小負啊,來來來!”
立於一側的負老大與陸晼晚立即趨步而至,躬身行禮,“皇上,皇後娘娘。”
原是今日出征,雪撼天特意允許負老大帶陸晼晚前來為負清風送行,隻是陸晼晚一站在這城樓之上眼淚便流個不停,這不方才看到負清風了,這淚流的更凶了,看著身著鎧甲,氣度萬千,如若天神般的負清風,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驕傲又是擔心又是憂愁,這麼一折騰一向身子羸弱的陸晼晚險些暈了過去。雖知有眾人保護,卻是憂心不止,兒行千裏母擔憂,何況這何止千裏,還是征戰沙場要她如何能安心?她最怕的便是出征之日,以前為夫君擔心,本以為這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沒想到如今又為了女兒擔心,難道真是宿命麼?
“小負啊,你看看你的清風,如此大將之風,麵臨萬軍而麵不改色,你該覺得欣慰覺得驕傲才是嘛!夫人也不必掛心,朕已關照過清狂他們務必保護好清風,而且他們也不一定會親自出征,依清風的聰明才智,應該不會,難道你們還不相信自己的兒子麼?”雪撼天揚眉笑道,口中說著安慰的話,這倒是也隻對負老大夫婦如此了,畢竟負老大為雪國征戰一生,如今又輪到了他兒子,陸晼晚自然會難以承受,這點他也明白。
看著哭成淚人兒的陸晼晚,穆溪筱不禁歎息,“夫人不必太掛心了,你如此傷心若是被清風看見會讓他走的不安心,放心,他們都會平安歸來的。”這樣的感受她又豈會不知,建國初期,雪撼天不也是親自征戰,幾乎每一日她都是提心吊膽的等待著,這樣的日子的確難熬,但她們無從選擇。
“是,多謝皇後娘娘寬言。”陸晼晚一聽當即便止住了眼淚,對,她不能讓風兒不安心,她不能!
負老大見狀,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還是皇後娘娘有辦法,老臣真是自愧不如啊!”這一句話,引得幾人不禁都笑了起來。
也是,一介武夫的負老大又怎能哄好那麼纖細善感的陸晼晚呢?
另一旁佇立的少老三見狀氣悶的冷哼一聲,滿腹怒氣,守城奉旨出征的時候怎沒有皇上皇後百官親自送行?負老大他憑什麼,以後他還不趾高氣昂的走在他麵前?隻要想想便是一肚子氣,肺都要炸了!
趙穆見狀,眸色一轉,不動聲色的湊近了幾步,俯身過來,低低的開口,“少老將軍,我真替您不平替您不值啊!貴公子出征時隻有您一人相送,如今輪到父老大的兒子出征竟然連皇上皇後親自送行,百官相送,這是何等的待遇啊?看來在皇上心中……唉!貴公子虎將之風,武藝高強都不能平定邊亂,我倒是真看不出來他負清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黃口小兒如何能但得這將軍之任,如何能平定那邊城之亂!少老將軍,您說是不是啊?”
“負老賊,我跟你勢不兩立!”本就覺得顏麵無光,如今聽趙穆這麼一說,更是怒火攻心,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話來!
趙穆聞言適當的閉嘴不言,眸中生出幾分笑意,伸手輕捋胡須,望向了城下那抹纖細的銀色身影,負清風,雖然傳言將他傳的跟神一般,但駐守流煙城的亦不是池中之物,隻是那個任逍遙是個問題,負老大也不是那麼愚蠢竟知派任逍遙隨軍,不過,即便如此,流煙城易守難攻,再加上有流煙軍師,他們絕對沒有勝算的!
城下,負清風與雪清狂雪阡陌雪雲落雪傾顏雪入塵五人已站定在軍列前端,八馬並頭,兵臨城下,霎時一種肅穆之氣在無形中彌漫開來!
負清風微微仰首望向城樓之上,看到兩抹明黃色屹然是雪撼天與穆溪筱,心中當即一沉,她知這老皇帝不是專門為她送行,隻因她帶走了他的兒子,隻是這老皇帝一旦親臨,百官如何敢不來,如此便造成了今日局麵。這條路,似乎越來越脫離了……
當視線落在那一高一矮兩抹熟悉的身影上時,清眸一亮,爹娘?爹也真是,竟還讓娘跟來。
隻是一瞬,負清風便回過神來,握緊長劍,驀地舉起右手!身後萬將立即同時舉起了手中兵器,一呼百應,動作整齊宛若訓練過千百遍熟稔,場麵宏大,讓人心神震顫!
圍觀者無不為之唏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看到此情此景,雪撼天滿意的揚唇,目光如炬,心中歎慰,朗聲道,“來人!賜酒!”
命令一出,城上城下立即同時走出九名侍衛,同時跪地,從地上撚起些許塵土放入酒杯之中,隨後將酒分別送上了負清風,雪清狂,雪阡陌,雪雲落,雪傾顏,雪入塵,任逍遙,金無敵手中,與此同時,雪撼天也端起了琉璃杯,朗聲開口,氣動山河,“僅薄酒一杯,望重卿不忘故鄉之土,人民殷盼,早日凱旋而歸!”語畢,仰頭飲盡了杯中酒!
八人亦同時仰首飲盡杯中酒,負清風緩緩張開眼睛,左手驀地用力一擲,一聲脆響,琉璃杯應聲而碎!
“嘩嘩嘩……”其後同聲一氣,其餘七人竟酒杯盡數擲出,琉璃碎了一地,清晨第一抹晨曦劃破雲層照耀大地,光芒折射,那一地琉璃碎上一瞬間五彩奪目,在那匹白色駿馬前光芒映射,襯得那馬上之人恍若從雲端降臨凡間的天神一般!那一幕,震懾了所有人,皆是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負清風微微頷首,麵色清冽,拱手道,“清風謹遵聖意,不辱使命!”清潤冰寒的嗓音並不大,卻奇異清晰,映著晨曦薄霧,聲傳百裏,讓每個人足以聽的清清楚楚!
語畢,舉起右手,長劍貫日,墨色的劍鞘在晨光下光芒流轉!
金無敵頷首,隨即調轉馬頭,舉刀長吼,“出發!”
一聲長吼,聲震長空!
原本隊列整齊的大軍驀地轉身,同時邁動步伐,齊齊而行,方正沒有一絲淩亂,繞著那前端的八匹駿馬,隨後而行,長長地隊伍綿延數裏,旗幟飄揚,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
望著那早已空空如也的皇城大道,原地駐望的眾人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軍隊所經之境,城民湧到,夾道而迎,喊聲震天,終於走過街市,出了城門,城門之外亦有無數人圍堵,被守城官兵擋在道路之外。
負清風走在隊伍的最前端,感覺到一道視線凝視在身後,回首望去,隻見城樓之上一抹綠影佇立其上,長裙隨風而舞,那熟悉的身影讓負清風眸色一動,芸衣。
看到負清風回首,雪傾顏微微蹙眉,身後有何物竟能讓負清風流連?遂回首望去,在看到城樓之上那抹綠影頓時血眸一暗!那身形一看便知是個女子,女子!那人是誰?竟來送他,又能讓他回首駐望,綠衣?綠衣……醉雲端的芸衣不正是最愛穿綠衣的麼?難道是她?
該死!那個女人果然與負清風的關係不一般!那時,他便懷疑了,隻是一直沒有在看到他們相見。雲落說那日負清風去了醉雲端,難道便是為了見她?芸衣,小塵,雪芷苑,負清風你究竟還要招惹多少人?
雪入塵也不禁回首望去,在看到那抹綠色身影時一震,他的記憶力一向最好,一眼便認出那身影是醉雲端的芸衣!芸衣!難道,雲落哥哥說的是真的,老師哥哥他真的……真的喜歡芸衣?
雪清狂與雪阡陌自然也發現了,隻是他們都不曾見過芸衣,自然不認得,隻當是那個愛慕負清風的姑娘家,可看到負清風那麼矚目良久,心中各自沉了下去,陷入沉思。
那個人應該便是芸衣罷?雪雲落雖然不曾見過芸衣,卻也猜到了,心中又想到了那個可能性,心中熟悉的沉悶感又再度襲來!負清風難道真的喜歡芸衣麼?
任逍遙也回首望了一眼,眸色一亮,隨即打趣道,“風兒,那是哪個愛慕你的姑娘啊?”
負清風聞言一怔,有些無語的望了任逍遙一眼,他明知她是女子還故意調侃她!感覺那幾抹灼熱的注視,隨即揚眉淺淺一笑,“是啊,逍遙你是嫉妒了罷?”
嫉妒?任逍遙聞言一怔,隨即朗聲大笑,“哈哈哈……我是嫉妒啊,很嫉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