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淩淵府有史以來最為熱鬧的一晚。自從巫師夫人難產死後,雪默便下令夜間不許有人隨意走動。誰都知道,夜晚是巫師大人懷念夫人的時候。然而今天晚上,所有人都開始忙碌地穿梭,整個淩淵府都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雪祈安的安若殿裏,巫師雪默一臉鐵青地坐在大廳主位,身上散發著濃鬱的怒氣。沒有人敢上前說話。現在的雪默就是一個恐怖的火藥桶,誰要是不知死活,哪怕說錯一個字,都會點燃他,將大家炸得屍骨無存。
大廳中央跪著一個女孩,約摸十一二歲,一身乳白的衣袍十分淩亂,還有點髒,就好像剛從草窩裏鑽出來似的。她低著頭,緊抿著嘴唇,無聲地流著淚。這女孩就是隱嵐。
隱嵐發現昏倒在草叢間的小姐後,立刻撤去了幻火,背起小姐便往安若殿跑去。隻比小姐大一歲的她背著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她隻覺得背上像是壓了一座山。一路上踉踉蹌蹌,不知摔倒了多少次。
她也不敢將小姐放在路邊,自己跑去尋救兵,既然深夜小姐莫名其妙地昏倒在這裏,她不確定是被刺客害的還是另有原因。現在小姐還是昏迷,她怕自己一走,小姐便真的要遇害了。於是她隻能悶聲不吭地將小姐背回寢殿,剛邁進門就立即差個了仆人去稟報巫師大人。
可是她這樣做,也有錯嗎?
“你們都下去!”雪默的話一出口,站著的眾仆人懸著的心總算落地,看都沒看跪著的隱嵐一眼,鳥作獸散地退出了壓抑的大廳。
“啪!”雪默衣袖一揮,隱嵐整個人都被甩出兩步遠,右臉赫然出現了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她這會兒應該是熟睡著的,為什麼會昏倒在那個地方?“雪默的眸子裏幾乎要噴火,狠狠地盯著地上的人,“我不是說過每晚要將夜眠咒下進粥裏,看著小姐喝掉,等她睡熟再去找我嗎?”
隱嵐跪正身子,一時吞吞吐吐,不知該怎麼解釋。她也正在納悶,小姐明明喝了粥的呀,怎麼半夜還會在外麵?
雪默見隱嵐事到臨頭還是這幅模樣,隻感覺一股怒氣往上衝,他恨不得把眼前這個辦事不利的丫頭一掌劈死。“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今晚的疏忽,她的心神與血脈差一點就都崩潰了!”
一句話如晴天霹靂,驚得隱嵐脫口而出:“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她分明是將心神沉浸在血脈裏時間過長,精神力差點被榨幹,所以才昏倒的!幸虧發現及時,這才保住性命!”
“難道不是被刺客害的?”隱嵐失神地喃喃著,雙目裏滿是震驚和懊悔。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小姐明明喝了粥的……”
“你親眼看到她喝了?”雪默眯起了眼睛。
“……”隱嵐頓時語滯,心裏不由“咯噔”一下。
她細細回想送粥的情景,當時小姐看粥的眼神似乎就不大對勁兒,隻是她見小姐的口氣並無異常,也就沒再多想。之後小姐央求自己去取冰,說是粥不夠冰。可是等她取冰回來時,玉碗就已經空了……莫非……
莫非小姐根本就沒有喝粥?!隱嵐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怎麼可能?!她確信,自己在往粥裏下夜眠咒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發現。可是小姐怎麼會知道的?
隱嵐手腳冰冷,慌忙把自己的猜測向巫師大人說了一遍。
主位上的雪默胸口不斷起伏著,閉上眼睛平複下激動的心情。再睜開眼睛時,方才滿臉的怒色已然消失。淡淡地道:“看來她已經知道我在教你法術。另外,她應該也猜到我昨日封印了她天靈之體的事情了。很有可能,她已經發現我種在她體內的封印了。”
隱嵐看起來仍是有些失魂落魄,思索片刻便道:“小姐本就有異於同齡人的聰慧,這從小姐未經過指點,隻是自行摸索便能修出靈力就能看得出來。轉眼間靈力沒了,小姐自然是會懷疑的。可是大人已經封印住了小姐的天靈之體,又禁止小姐接觸修煉的書籍,就算小姐知道也是毫無辦法的。所以大人不必為此擔心。”
雪默沒有再說話,站起身向內殿走去。隱嵐有點忐忑,仍是跪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她不知道大人沒再追究自己的責任,是不是代表大人已經原諒自己了。
片刻,她聽見大人怒聲喝道:“還呆在那裏做什麼?不趕快進來伺候小姐!”她終於長籲一口氣,抬手拭去臉上的冷汗,不顧自己麻木的膝蓋,小跑進了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