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鄧百川先生相識,緣於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文成縣舉辦美術培訓班,縣領導請我執教,鄧百川先生的兒子鄧嶽鬆是班裏的學生。培訓班結束,嶽鬆來溫州繼續學畫,百川先生關心兒子的學業,時常來我家坐坐。數年後嶽鬆赴法國謀生,因藝途艱難,遂改藝經商;又數年,嶽鬆看到祖國改革開放,經濟騰飛,有誌之士均可大顯身手,就回國在上海創業辦廠,由於他經營有方,事業興旺,成為一名企業家。嶽鬆離開藝壇,沒有疏遠我這位老師,多年來在異國他鄉總是隔三差五地打電話來問安,每逢佳節回鄉探望老父老母,亦不忘看看我。鄧百川先生因我師生情深,也與我成為好朋友。我知道他一生曆盡坎坷磨難,前年,我建議他把生平的際遇寫成小說,雖然曾經的痛苦歲月不堪回首,但這部小說會成為鄧家兒孫們以及很多後生的好教材。百川先生依我的建議做了。
百川先生坎坷的經曆,既是他個人的不幸,也是曆史的悲劇。1951年的“肅反”,1957年的“整風”,1958年的“反右”,1966年的“文革”等等,曆次的政治運動,埋沒了多少人才。鄧百川先生終生致力於教育事業,1950年,20歲的鄧百川就當上了小學校長,正當他要把畢生精力獻身給教育事業時,第二年就被打成了反革命,在以後的政治運動中屢遭迫害,從身體到精神都受到了巨大摧殘,時間長達二十多年之久,把一生中最好的年華都消磨掉了。當曆史將鄧百川推到了絕境時,他的一家人都成了反革命家屬而遭到歧視,父母在單位被下放,兒子在學校不能加入少先隊;一家人生活窘迫難以為繼,甚至挖野草充饑;貧病交加,生命朝不保夕,他的長子、三子患了重病,無錢醫治而夭亡鄧百川在自己孑身無助,寂寞而無可奈何的逆境中,曾想以死求得解脫。然而,逆境中他的夫人一如既往善良賢惠,甘苦與共,使他欲死不能。鄧百川昂首蒼穹,悲愴地默默思考人生,思考自己對家庭的責任,他振作起來,調整心態,從此在監管勞動之餘,學書、學畫、學醫、學文化,學習成為他在落寞之境的慰藉,是他在惡劣的政治環境中生存的精神寄托。
終於,苦難日子熬到了頭,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國家撥亂反正給全國人民帶來了福音,鄧百川的冤案也隨之得到了平反昭雪,恢複政治名譽,恢複公職。血總是熱的,鄧百川手捧著平反文件,激動萬分,他把自己過去所受的迫害,歸咎於少數人執行政策偏差,他對黨始終沒有怨言。這時的鄧百川已經年過半百,老之將至,他知道自己為黨工作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要加倍努力工作,把以往失去的時間補回來,多麼好的同誌呀!他對黨沒有索取,想到的隻是付出。不久,鄧百川先生又被任命為小學校長,又不久,調鄉中學任社教主任,領導分配他籌建教學樓,他為了建樓集資,長時間奔走、號呼,直至教學樓落成,才光榮退休。百川先生晚年欣逢盛世,苦盡甘來,家庭生活和諧美滿。退休後他癡迷於書畫,作品參加展覽,還獲了獎;此外,還熱心於社會公益事業,村民愛戴他,選他為鎮人民代表。今年春節,百川先生八十大壽,兒孫們都遠道回歸故裏祝壽,我與夫人亦應邀赴宴,親朋們歡聚一堂,大家一個心願,祝百川先生與夫人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值此大喜日子回憶錄出版,更有特殊意義,書名叫《定格的記憶——鄧百川的風雨人生》,百川先生囑我作序,實在是義不容辭。
戴宏海
二00八年三月十五日於溫卅
(作者為浙江省美術家協會副主席、溫州市美術家協會主席、溫州書畫院專業畫家、國家一級美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