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一天,從四川下鄉的沙綿綿從地裏摘了些瓠子、茄子回來,說:“藍田,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晚上在周潭村放電影《畫皮》。你去不去?”
“周潭村離我們這兒蠻遠的,有近十裏路吧?”
“嗯,差不多。難得的,去吧。”
“好吧,不過,這個電影是聊齋裏的,好恐怖。”
“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還真能有鬼啊?嘻嘻。”綿綿拍拍自己的胸膛,儼然一副男子漢的模樣。
“哈,綿綿,有你這個男子漢保護著,我的膽小怕鬼,早就逃跑得無影無蹤了,你就是我堅強的支撐和後盾。”
晚上,一輪圓月懸掛於深邃、浩淼的夜空,無數的星星眨著眼睛,它們似有意又似無意、似深情又似淡然地注視著人間。
周潭村邊的稻場上,密密匝匝地站滿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們饒有興致地瞪大眼睛,全神貫注地盯著寬大的屏幕。得意的蚊蟲們四下紛飛,滿世界都是他們的美食,也偶有不走運的倒黴蛋,被人們粗糙的手掌或者巨大的芭蕉扇瞬間擊斃的。
突然,那個美若天仙的女子脫下自己身上的皮,屏幕上即刻驚現一個青麵獠牙、披頭散發的女鬼,她用筆在那張皮上精細認真地描摹。嚇得藍田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冷汗頃刻間浸濕了薄薄的棉布花襯衫,她雙手緊緊地抓著綿綿,平常咋咋呼呼、貌似堅強勇敢的綿綿,此刻,她的身體也在輕微地顫抖。
就在她們掩麵低頭、瑟瑟發抖時,突然一雙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抓住藍田,藍田的身子劇烈地抖動:完了,鬼真的來了!
“田田,你怎麼在這兒?”
“石良,嚇死我了,你也來啦!”藍田再也顧不了旁人異樣的目光,一頭撲進石良的懷裏。心想,反正有夜色籠罩著,再說,從中院村出來的人,大多都被衝散了,除了綿綿,誰還能認識我啊!
綿綿見了藍田曾經的同學、現在的“那一位”,嚇破了的膽子轉瞬間就彌合了,重新回歸胸腔裏,繼續抬頭注視屏幕。披上畫皮的女鬼已經脫胎換骨,依然美若天仙。等到藍田回過神來,綿綿已經不見了蹤影。
電影結束後,人群四下奔散,稻場重新回複原始的寧靜,在月光的照映下,一片明晃晃的白。藍田和石良貼得緊緊地走,前麵一片空地,平整鏡光,藍田正準備一腳踏上去,被石良猛地拽住了:“田田,看仔細了,這可是個水塘,你不會想不開吧?”一邊說,一邊哈哈大笑。
藍田這才發現那塊看似平地的地方,居然有一顆圓圓的月亮沉浸在裏麵:“真是活見鬼了,如果掉進池塘裏,那真是笑話。”
倆人說著話,不知不覺的,已經來到了中院村邊。鄉村邊的小道上,兩旁竹林濃蔭密布,竹子們以無法攀援的高度,亭亭玉立地向空中延伸著,蔥蘢的綠意無邊無際地彌漫開來,風中,梔子花的芬芳繚繞著、彌漫著。
“田田,經過申請,我馬上也要到中院村了,這多虧了我們村支書的幫忙。雖然姨家潭村離中院村不遠,但到底遠水解不了近渴,我一刻都不想離開你。這下好了,我們可以天天在一起了。”石良一邊說著,一邊情不自禁地拉起他朝思暮想、恨不能一時都不分開的戀人的手。
“你說什麼?你不會是騙我的吧?”藍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天在上,我若是膽敢欺騙藍田同誌,天打!”
藍田緊張得一把捂住石良的嘴:“你這人真是的,一點點小事,就賭咒發誓,嚇人吧你!”
“我不是怕你不信我嘛!田田,你的手比以前粗糙了很多,你幹事也別太逞能了,女孩子,該撒嬌時就得撒嬌,知道嗎?”石良把藍田的手攥得緊緊的,放在手心裏摩挲著。
“撒嬌?我跟誰撒嬌?你以為,這是在自己家,在父母跟前?”嘴裏這樣說著,一股暖流還是湧遍全身,她覺得自己幸福得一塌糊塗。
“我知道,你這人,凡事都要強,一點不能落在人家後麵。跟你住一起的那個沙綿綿,也像你一樣逞能嗎?”
“她呀,比我還能幹,她說她在家老大,雖然是城裏人,但家境很苦,從小就幫著大人做這做那。”
“謔,那你們倆可真是一對巾幗英雄了。看樣子,你現在不會再把小麥苗當成韭菜給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