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楚漣用力把自己的手從林真惠手中抽出來,這時候她發現林真惠手上都是血。再仔細看,那血原來是她自己的——她的手掌底下不知道在哪劃出來一個大口子,難怪那麼疼。
“這是什麼情況?”楚漣驚疑不定。她看了看四周,這裏說是“便利店”並不恰當,實際上這是一家小超市。如果楚漣沒記錯的話,這裏離她最早的住處,也就是鋼鐵廠家屬院很近。上小學的時候,楚漣經常和林美麗在這裏買辣條和零食,這裏的商品價格通常比學校小賣鋪裏要便宜五毛錢;即使上了中學,楚漣還在經常光顧這裏,直到她父母離婚,她和母親搬走。
這家小超市構成了楚漣童年的一部分;不是很重要,但確實是一部分,就像合集中一個不可或缺的元素。
顯然現在不是緬懷過去的好時候。楚漣很快就意識到了一個致命問題:鋼鐵廠在市郊,楚漣現在和葉梨卿住在市中心,兩地相距將近二十公裏的路程。楚漣是怎麼夢遊到這裏的?還有,為什麼林真惠在這裏?是林真惠把她帶來的嗎?
最重要的是,這家小超市的所在地,好幾年前就已經拆遷了,現在它根本不應該存在。楚漣站起身,好像她還沉浸在夢遊的狀態中一樣,她在小超市裏轉了幾圈,貨架上的商品看起來都挺幹淨的,不像放了很久的樣子。楚漣隨手拿起貨架上的一包辣條看了看,保質期在兩年之前。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楚漣衝到林真惠麵前質問道。冷冷的月光透過肮髒的玻璃窗灑進來,楚漣莫名想到,也許那並不是月光,而是另外一個天體,甚至是一顆恒星的光。那顆星球距離她有好幾光年,所以楚漣所看到的光,實際來自於多年以前。
就像眼前的景象,也來自於多年以前。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林真惠模仿著楚漣的語氣,充滿諷刺地反問了一遍。
“我是夢遊,”楚漣冷冷地看著林真惠,傷口還在流血,她把血在睡衣的衣襟上蹭幹淨,“但我沒法穿過大半個城市到這裏。”
“交易?”楚漣問。她開始在貨架之間來回逡巡,想要找找有沒有紗布繃帶之類的東西,至少能找到一包餐巾紙擦擦手上的血,但很遺憾,什麼都沒有。
楚漣在一排擺滿飲料的貨架前站住,隔著可樂的瓶子上方空隙望著林真惠。
她現在覺得自己需要的是去最近的醫院急診包紮傷口……不,比起那個,楚漣捫心自問,她想要葉梨卿在她身邊。就好像隻要有葉梨卿在身邊,她就有了某種勇氣。
“那我呢?”林真惠的聲調陡然拔高,以至於楚漣以為她會像林雨菱和她分手時那樣尖叫起來,可是她沒有,她隻是用升了半個調的聲音在說話,“葉梨卿曾經想用我來替代你,用我來獻祭給‘它’,換來你能存活下去,像螞蟻一樣幸福無知地活下去!可是她選錯了人,她選擇了我,‘它’最忠誠的奴仆。”
楚漣覺得自己臉上的肌肉肯定很難看地跳動了一下。
“廢話少說,我的時間寶貴,之後你最好能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林真惠發現楚漣jsg並沒有非常害怕或者震驚的樣子,索性直入正題,“我隻是想跟你談一場交易。”
“我聽說你的前女友生病了,而且病理檢查結果不太好,對嗎?”林真惠問。
楚漣感覺自己的血都從臉上被抽走了。因為她雖然拿到了駕照,但她根本不會開手動檔的汽車,更別說是在夢遊的狀態下,驅車二十公裏了。
楚漣轉頭看著林真惠,皺起眉頭:“你可以在這裏殺了我,這時最能打擊到葉梨卿的方式了。”
林真惠抱起雙臂,用穆睦經常會有的那種神態打量她,然後指了指玻璃窗外。在窗外的空地上,葉梨卿的那輛白色普桑好像被雪洗過,安靜地停在月色之下。
“可是你的前女友是無辜的,她並沒有虧欠遲永寒。她不應該承擔這些,你就是這麼想的,對不對?”林真惠繞過了飲料的貨架,走到楚漣身旁。
“我想大多數人都會這麼想。跟她是不是我的前女友毫無關係。”楚漣說。
“卵巢癌是一種非常痛苦、死亡率很高的癌症,”林真惠興致盎然地說,看她那副神情,還以為在評論哪家公司的股票長勢更好,“你明白,切除子宮和卵巢,化療也許有用,但之後還會惡化。picc、打升白針,希望似乎就在眼前了,然後又破滅,最後還是無能為力。你知道這些吧?畢竟我相信你研究過遲永寒的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