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那隻是“它”的一種篩選,“它”需要一個具有這樣天賦的人留在世上,留在凝滯不前的時間之中,觀察著一切。
她們等待電梯的時間大概是一分鍾,不過這一分鍾又被暫停分割成無數時間的區間。楚漣發現自己能夠“找到”,或者是“看到”,用一種更容易理解的說法是,她能“感應到”顧澄,也輕而易舉地知曉顧澄所做的一切。
遲永寒仰麵躺在她臥室的床上,床頭扔著一個已經空了的藥瓶,床邊有把椅子,上麵放著一個很大的臉盆,臉盆上的標簽紙都還是嶄新的,顯然是遲永寒剛買回來就投入使用的——盆中盛滿了血水。
顧澄在麵對遲永寒的屍體時,內心平靜得有些異常。但她還是伸手摸了摸遲永寒的臉,又整理了一下遲永寒的頭發,仿佛要從那冰冷的肌肉中感受到她活著時的溫度。
而站在床腳陰影中,抱著雙臂冷冷看著這一切的,正是林真惠。其實有時候楚漣習慣叫她穆睦,畢竟她和那個楚漣認知中的林真惠相去甚遠。話說回來,楚漣總是和姓林的糾纏不清,且大多不會有什麼太好的結果。楚漣現在隻能慶幸葉梨卿姓葉若娃,和林八竿子打不著。
然後顧澄就坐在了床邊,緊緊挨著那滿是血水的臉盆,她將一隻手按住遲永寒的太陽穴,好像在感受什麼。她的額頭和鼻尖滲出一點汗珠,如同正在忍受某種痛苦。林真惠抱著雙臂緩緩走到床的另一側,她也伸出一隻手腕和手指都戴滿名貴珠寶的手,按住遲永寒另外一邊太陽穴。
“回來吧,寒寒。”顧澄低聲念叨。
這種所謂的複活並不需要佐以咒語的配合,所以顧澄的低聲念叨可能隻是在給她自己壯膽,或者她覺得那樣比較有氣氛。
滋滋啦啦的、像電路接觸不良的電流聲開始響,仿佛是遲永寒在低聲念叨著什麼,隻是那連綿不斷的電流聲不斷變得急促、尖銳,隨後成了讓人難受的嘯叫;很快,一切又恢複了沉寂。
床邊就是房間裏的玻璃窗,窗簾沒有拉,不過窗外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楚。一道詭異的光忽然從窗戶上劃過,就像閃電撕開黑色的天幕那樣。林真惠抬起頭看了一眼,她的眼中閃動著狂熱、無比激動的光芒,她笑了起來,牙齒幾乎全都露出在嘴唇之外,像一具正在腐爛的骷髏。如果不是她還用一隻手按住遲永寒的太陽穴,她可能會衝向窗戶迎向那詭異的光。
在生死的通道之間,“它”已經覺察到了,“它”就要出來了。
葉梨卿的聲音響了起來,將這一切幻象擊得粉碎。
“快點!”她在喊,“快點阻止她們!”
電梯還沒有來。
“爬樓梯!不能讓遲永寒複活,不然‘它’就要來了!”葉梨卿又喊道。
不,楚漣沉思。
這裏是遲永寒死前的景象,是不存在於這個時間中的空間,顧澄如果想要阻止葉梨卿和楚漣,她一定早就在這個空間中做了手腳,葉梨卿根本沒有那麼容易就能阻止她們,甚至可以說,她們無能為力。
盡管楚漣所看到的是遲永寒所在小區的景象,而她們所處的位置,應該還是在殯儀館中。
楚漣拿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我要報警。有人晚上闖進殯儀館想要偷遺體。”
葉梨卿伸手去搶楚漣的手機;“這個時空本來就不存在,報警是沒用的,小心——”
她的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一個極其恐怖的聲音。
那並非是人的聲音,即使是用電子合成器模擬出這樣的聲音,也需要極強的想象力。
來不及了。滋滋啦啦的電流聲就已經提示了她。來不及了。
“過來,”那個聲音說,“過來,我想要見你。”
是“它”。“它”來了。
手機從手中滑落,楚漣本能地想要轉身就跑。她發現自己還能看到遲永寒臥室中的所有景象……遲永寒坐了起來,她的眼睛睜開,但那已經不是一雙人的眼睛了,而是紅色的天體,表麵布滿漩渦,在昏暗的房間裏閃著詭異的光……所有的死者都興奮地聚集了過來,詭異的白光頻繁在窗戶上閃動。
在這所有的一片混亂中,楚漣聽到自己身邊的葉梨卿在拚命喊著什麼,楚漣從來沒有見過葉梨卿這麼失態地大喊大叫,畢竟她連摔盤子的時候都像是在作態,隻是她喊出來的話,楚漣一句都聽不懂。後來楚漣才想到,葉梨卿喊的一定是俄語,而且她不止一次聽到了“蘇卡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