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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警察仔細勘察了現場,給楚漣和她老爹分jsg別都做了筆錄。實際上這隻是走個流程:客廳裏有監控,將時間和過程一切都記錄得清清楚楚。晚上十點開始,小張阿姨就開始有異常行為:她先是把所有杯子裏的水都倒掉,就連花瓶也不例外。幸虧父親家的那個熱帶魚魚缸前兩年被處理了,不然她可能會把魚缸裏的水也倒幹淨。

淩晨一點左右,小張阿姨從臥室裏出來,手中拿著一根從風衣上解下來的帶子(父親說,他在半睡半醒的時候確實聽到小張阿姨翻了一下衣櫃),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將帶子兩頭係在一起,打了個死結,然後套在門把手上。門把手距離地麵大約一米,小張阿姨彎下腰,將脖子套入衣帶的環中,然後用力跪在了地上。

她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有條不紊,就像是在做日常會做的家務,沒有猶豫、也沒有躊躇。尤其是在她拉動衣帶檢查打的結是否結實時,神態和動作如同在試一件新衣服是否合身。

就像被附身了一樣。

她跪在地板上,掛在那裏,身體抽搐了幾下,隨後就一動不動。父親的鼾聲從臥室裏傳來,客廳裏亮著一盞小小的夜燈,電視牆上,有一個黑影快速溜了過去,那或許是質量不佳的攝像頭所造成的。

攝像頭有錄音的功能,小張阿姨在做一切的時候,嘴裏一直都在念叨著“對不起”,有時候還在咕噥什麼聽不見的話語,仿佛是在跟一個看不見的人在說話。

十分鍾之後,家裏的大門門被楚漣敲響了。父親從臥室中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打著哈欠,看起來很惱火,然後他一眼就看到了掛在陽台門把手上的小張阿姨。

這件事怎麼看怎麼詭異,以至於楚漣為什麼會半夜三更帶著一個女人來敲門,反而成了最不詭異的事情。

出事之後,父親一直在忙著料理小張阿姨的後事,楚萬佑被他舅舅接走了。楚漣的母親也登門來看望了,楚漣也在,三個人在淩亂的客廳裏坐了一會兒。隻要忽視掉電視旁邊擺放的小張阿姨的遺照,一切就像千禧年之前一樣,他們仍然是一家三口,住在狹小破舊的廠區福利房裏,每天踩著夕陽的影子下班,所擁有的隻是未到來的時間。

母親哦了一聲,仍然若有所思,她應該對於葉梨卿有些淺淡的印象,隻是所有人的記憶都曾經被篡改過,但在潛意識中,她或許還記得曾經的鄰居。

他舅媽打了他一下,於是他一下子就哭出聲了,在場有的人也因此而落淚。父親站在前麵,頭發已經全都白了,他以前的合夥人陪著他,那幾個和他同齡的叔叔伯伯,看起來都比他要年輕得多。

葬禮結束之後,葉梨卿開車帶著楚漣回家。她看起來心情很好,雖然葉梨卿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不過楚漣就是能感覺到她心情很好,好像有一件困擾她很長時間的事終於要得到解決了……楚漣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應該跟她一起高興,因為她隱約覺得,其實關於葉梨卿,她了解了很多,但還有更多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她所知道的,永遠隻是冰山浮出水麵的十分之一。

小張阿姨和楚洛就站在客廳的角落裏,那裏聚集著一大團黑霧,陰沉壓抑得就像是這個在夏秋之間拚命拉扯的季節,夏天還未離去,秋天卻又遲遲不來。滋滋啦啦的電流聲在楚漣的耳畔震蕩,她好像能聽到弟弟和小張阿姨交談的聲音,卻又聽不清楚他們都說了什麼。

但現在和過去當然有所不同。

楚漣側頭看了葉梨卿一眼:“你要收拾林真惠?”

母親走到楚漣身邊,用手肘捅了捅楚漣,指著葉梨卿問:“那個女孩是誰啊?看著有點眼熟。”

“那都不重要,”葉梨卿說,“重要的是,生死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隻是人一旦活著,總要追求一點什麼,這是‘它’所不能理解的。很渺小,也很偉大。”

小張阿姨火化那天,在殯儀館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告別儀式。葉梨卿也來了,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連衣裙,除了美貌,沒有什麼特別吸引人的地方。楚萬佑也來了,他已經快三歲了,但身體還很瘦小,進入告別廳的時候,還是他舅媽領著他。然後他定定地看著告別廳中央掛著小張阿姨的照片,呆呆地說:“媽媽……和哥哥在一塊。”

楚漣說:“我的一個朋友。”

楚漣和葉梨卿討論過這件事,葉梨卿說是死去的大弟弟楚洛最終把他的母親帶走了,但楚漣不明白是,為什麼楚洛要等足足三年,才帶走母親。或者說,殺死小張阿姨的,更有可能是她的愧疚和負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