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2 / 2)

滋滋啦啦的電流聲又響了起來。支配者無法感知,但是始終都在。

楚jsg萬佑還在繼續說:“哥哥一直拽著媽媽說他頭好疼啊,他頭上有個大口子,可是媽媽一直在哭,也沒有辦法。”

他話還沒有說,父親聘請的新保姆就小跑過來,拉起楚萬佑的手,衝著楚漣笑了笑:“這孩子想象力豐富得很。”

楚漣站起身,她忽然想到,楚萬佑如果在看到死人之後還能活很多很多年,會不會他也將遇到和楚漣相似的契機,接觸到“它”,接觸到紅色的天體和屬於“它”的城市。

但這些事都很楚漣沒有關係。

還有,2017年秋天的時候,顧澄從美國回來了。她依然會隨身拎著一個電腦,不過已經從外星人換成了蘋果電腦,至少蘋果比較輕便。顧澄瘦了一點,還換了個很奇怪的發型,肩膀上多了一片紋身。楚漣以為她會把遲永寒紋到身上,但是沒有,楚漣在肩膀上紋了一堆抽象的圖案,畢加索都直呼內行。因此楚漣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顧澄到底愛不愛遲永寒?也許她愛的隻是所有付出的沉沒成本,或者愛的隻是付出的感覺。

或者說,顧澄並不懂得愛,她既不會愛別人,也不會坦然接受別人的愛。

顧澄約葉梨卿和楚漣在酒吧裏見了一麵。她看到葉梨卿和楚漣還沒有分手,顯得有點失望,然後她們就開始喝酒、聊天,說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葉梨卿不喝酒,酒保給她倒了杯純淨水。楚漣坐在吧台的另外一端,一隻手無意識地轉動著手指上的碧璽戒指,盡職盡責地扮演一個啞巴。

“我可能會在這裏呆半個月,然後我會再回美國。那時候可能波特蘭已經下大雪了。那邊雪下得特別大,你看過電影<後天>吧?”顧澄口若懸河,一杯接著一杯往嘴裏送酒。酒保小陳還在吧台後,仍然穿著帶袖箍的襯衣,但沒有穿馬甲,可能因為他發福了。他見到顧澄還挺高興的,不過他高興得太早了,很快他的神色就變成了擔憂。

葉梨卿從顧澄手裏把酒杯搶了過來,她無名指戒指上的鑽石熠熠生輝。

“你少喝一點,”她很平靜地說,“造成今天這個局麵,跟‘它’沒關係,跟遲永寒、小漣都沒有關係,你有很大責任。”

顧澄哭了。楚漣開始以為顧澄是把酒嗆進了氣管,後來她發現顧澄其實是在哭,依然是大王花噴毒液的哭法。葉梨卿抬起頭,在酒吧昏黃的燈光下,她的麵容超然平靜,好像是女神下凡,結果誤入一間酒吧,還是有個顧澄在哭的酒吧。

葉梨卿看向楚漣:“抱歉小漣,我和她單獨說幾句話。”

葉梨卿現在是一個操縱時間更加得心應手、篡改記憶更爐火純青的新任邪神,可能在一間小小的酒吧裏暴打前任同事顯得有些沒麵子,所以需要讓楚漣回避。

楚漣站起身,從酒吧裏走了出去,天已經全黑了,不遠的馬路上車來車往,路邊有小販在賣小吃,油炸的香味飄過來,一派人間煙火氣。站在這裏,難免會讓人產生一種很割裂的感慨,這個世界,和死者的世界……其實隻隔了一層薄薄的紗。

幾分鍾後,葉梨卿走出來,對楚漣揮了揮手。

“顧澄呢?”楚漣問。

“還在喝,勸不動,”葉梨卿說,“不管她了,我們回家吧。”

楚漣嗯了一聲,問道:“所以你和顧澄下一次再見麵,也許會打起來?”

“可能會吧,”葉梨卿歎了口氣,“但是之後的事誰也說不清。”

之後的事誰也說不清。那個點必定會落入謝爾賓斯基三角形裏,隻是在筆尖落下去之前,命運的河流總是還有可能會改道前行。

葉梨卿去停車場取車,楚漣站在路邊等著她。在她的身後是一大叢灌木,它們在路燈的照射下,在路麵和盲道上投下大片的陰影。就在那陰影身處,仿佛潛藏著什麼怪物,滋滋啦啦的聲音從來沒有停過,或許從來就不存在什麼電流的聲音,一切都是因為楚漣耳鳴了,楚漣應該抽空去醫院的耳鼻喉科掛個號。不過她知道,她都知道,如同她知道葉梨卿利用她,但也離不開她那樣——

“它”和葉梨卿一樣,仍然停留在楚漣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