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昭腳下一滯,隨即緩緩踱步前來,許是我眼花,他似乎有些趔趄,溫暖如昔的話語略帶遲緩的響起:“你……不必如此……多禮。”
我能感覺到他目光中的灼熱與銳利,卻突然沒有了勇氣與他對視,隻站直了身子,輕輕道:“宮內禮數如此。”
他沒有答話,隻是靜靜的立著,無聲的壓力宛如一張大網,鋪天蓋地的將我罩住。一時間,我竟不知該如何自處,全身仿若僵硬一般,動彈不得。
似乎過了許久,又似乎隻是瞬間,惟陽也撥開樹叢走了過來,在我身邊站定,若無其事的笑道:“殿下來得正是時候,方才卜官大人還說想讓我帶話給您。”
“什麼話?”短短三個字,卻依然溫潤入心,仍是那般熨貼妥當的味道。
我覺得有刹那的安心,然而,轉念想到要轉達的話語,心底又莫名的慌亂起來,深吸口氣,迅速道:“太宰千金陳若夕小姐央我傳話給你,說她每隔兩三日便會進宮,總是在申時初上穿過禦花園出宮。”
“看著我。”
“嗯?”我訝異的抬頭,撞上他如玉般黑亮潤澈的眸子,炎炎夏日,臉頰愈發火燙,下意識的就要移開目光。
“看著我。”他的聲音提高了些,含了幾許毋容置疑的語氣,讓我不得不鼓起勇氣與他對視。
“為何不去昭陽殿找我?”
他的眸底蘊著些異樣的情緒,陽光鑽過葉片的縫隙,在他眼中布下點點金光,明爍耀眼,我頓時有些心虛:“她說……她顧忌王後……”
“我問的是你,她不是讓你帶話麼?為何不去昭陽殿,讓我的侍衛轉達?”他幹脆利落的打斷了我的支吾,卻依然是波瀾不驚的語氣。
我默默歎氣,低聲道:“眼下……隻有惟陽是我可以信任的……”
他沒有再問,隻是定定的看著我,似乎要透過眼底看進心裏去,深邃的目光讓我無所遁形,幾欲敗下陣來。就在我忍不住要閉眼時,他忽然轉過身去,低低的說了聲:“我知道了。”隨即默默離去,隻留下翩然俊朗的背影,和我止不住的黯然傷神。
回到神卜殿,我隻覺得疲乏至極,平日裏的午休小憩至多不過半個時辰,今日卻沉沉的不願醒來,再睜眼時已是天黑。
洗了把臉,又用過夕***神方才好起來。回到寢殿歇下,看著怡夏欲言而又止的模樣,我憶起今日讓她去問的事情,便揮手讓她上前,示意她可以說了。
怡夏打聽得甚為仔細,她不緊不慢的回稟著,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側殿中泠泠回響,曠寂而清明。
我合上眼,反複默記著怡夏告訴我的時日和生辰,平日裏隨意便能記下的那些字眼,此刻卻花了我不少心神。默念了許久,隻覺得心底一點點的充實起來,逐漸又找回平常的感覺。
我讓怡夏早早休息,熄了寢殿中的所有燈火,獨自坐在溢滿月光的屋中卜卦推算。
不知為何,總是對雲兒這個丫鬟格外惦記,見過那樣多的丫鬟侍衛,卻隻有她的舉動最合我心,許是她眼底那一抹不甘的悲憤,許是她脆弱的身形之下透出的一絲堅強,讓我願意為她盡心占卜。
先掐指算了她哥哥的八字,心底驀然一驚,這八字……官身兩旺,清貴無雜,竟是封侯拜相的八字!
定定心神,仔細推算了他的大運,俗話說十年一運,他於九歲開始交乙醜運,刑害命中用神,流年不利,故而家境貧寒中落,而今年十九歲,正巧換甲子運,則是正衝用神午火,兼之今年亦為甲子年,子水相助,用神無生,甲木為官,壓力驟增,已為不吉。再者……我眼神一黯,歲運並臨常主大凶,不死自己也死親人,今年父母雙亡確是應了征兆,可他自己呢?能逃過這一劫麼?
我心下鬱鬱,用他失蹤的時日卜了一卦,亦是凶險,然而此卦貴人之力顯著,或有希望也未必……托腮望月,我蹙眉陷入凝思……
×××××××××
注:每個人出生的年、月、日、時分別可對應天幹的一個字和地支的一個字,合起來便是四個天幹四個地支共八個字,俗稱“八字”,而一個天幹加一個地支亦為“一柱”,年月日時恰巧是四柱,這便是“四柱八字”的由來。然而,每個人的命不光是這八個字的影響,十年一換的大運和每一年的年份亦可以用天幹地支來表示,它們對命中八字的影響是十分重大的。所以說,即使八字相同的人,也可能因為大運的不同而導致命運完全不同,即使是八字和大運相同的人,也會因為所處的方位、周圍人的五行、所處環境的風水而受到不同影響,繼而走上不同的道路,但是總體還是會一致的,比如說官殺旺而有製的人,天生有王者之氣,無論是從事什麼行業,哪怕是撿垃圾,也能號令一同工作的其他人。
另外,文中提到的歲運並臨,意思是今年年份所對應的幹支(俗稱太歲)與大運的幹支完全一致,這在很多書上寫的都是大凶,不過其實也要根據實際的八字和方位來看的,隻能說大多數情況下為凶,確實自身或親人會有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