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曹銀寶今年都十八歲了，高中馬上畢業，就算真的……戀愛了，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然而在程青樹提起來之前，歲香竟從未想過這件事。
也許是因為這一世兄妹相互扶持的生活太過美好了，所以她從沒想過，還會有其他的陌生人插入到他們之間。或者……是她不願意去想。
也許是因為親眼看過了父母的婚姻，尤其是看過了曹明發在各種不一樣的情形下的不同表現之後，對於婚姻和愛情，歲香心裏一直抱持的，是非常消極悲觀的態度。
總覺得這種東西，似乎會把人變成非常奇怪，非常不像自己的生物。總覺得，所謂愛情，不過是人為自己的自私找的借口。
曹明發愛過媽媽嗎？也許是的。他曾經是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親。但後來他用愛做借口，上輩子娶了張瑞秀，這輩子娶了趙芝。然後他就變了。
感情就像是怪物，讓歲香覺得格外可怕，於是避之唯恐不及，甚至刻意的不去想它。
如果曹銀寶真的愛上了什麼人，會不會，也會放棄她跟江海，變成另外一個陌生人？
看到她臉色大變的樣子，程青樹忍不住皺了皺眉，“小香，你怎麼了？”
歲香遲疑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沒事。”
這是他們的家事，說出來也不過是讓程青樹跟著發愁。何況……歲香有一種感覺，她不希望程青樹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
程青樹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道，“是不是知道哥哥可能談戀愛了，所以不高興了？”
他說著揉了揉歲香的頭發，歎道，“放心吧，銀寶是個好哥哥，就算真的戀愛了，也不會忘了你跟江海的。”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他跟你爸爸不一樣，小香。”
歲香心裏一酸。
就算她不說，程青樹也能從她些微的表情裏，看出她的心事。
這並不是容易的事。實際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不可能有誰會將大量心思用在另一個人身上，遑論是透過一點點細節，推測出另一個人的心意。
然而程青樹卻一語道破了她的心事。
她的確怕曹銀寶會成為曹明發那樣的人。如果他從不曾當過一個好哥哥，像曹國芬那樣，離開家之後幾乎不再回來，跟家裏的聯係也十分淡漠，她絕不會有任何動容。
但得到了的，再失去就令人格外難受。她嘴裏不說，其實心裏是很害怕的。
“青樹哥，你說我是不是有問題？我明明知道，哥哥總會認識別的人，總會有自己的生活，可是我卻很難接受。”歲香低聲道，“我很怕改變，很怕事情跟我預料的不一樣。”
“不是你的問題。”程青樹滿心的憐惜，他拍了拍歲香的手，“小香，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的。但你有時候也可以稍微放鬆一點。銀寶他這幾年也在努力做個好哥哥，其實你心裏知道。既然如此，你該更相信他的。”
歲香心頭一震。
是因為她從來沒相信過哥哥嗎？所以總覺得他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變了……
是了……雖然她已經漸漸將曹銀寶跟上輩子那個不負責任的哥哥區分開來，但是也許是因為曹國芬的存在，所以從心底裏，歲香總覺得他也是隨時可能改變的。她不信任他。
如果是江海呢？
歲香想。如果是弟弟，認識了新的朋友，甚至戀愛結婚，她都不會像現在這樣無措倉皇。
因為她知道江海是不會變的。
那是她親手帶大的孩子，並且一直都那麼信賴她，一直都站在她身邊。所以她可以無條件的信任。
歲香低下頭，有些難堪的咬著唇，說不出話來。
“別這樣子。”程青樹見她的情緒越發低落，也覺得就這麼回家有些不合適，索性就在路邊停了車。他轉頭認真的看著歲香，“小香，你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就不能有哪一刻你讓自己輕鬆一下嗎？曹銀寶要做什麼，讓他自己去選，好嗎？”
“好。”歲香沉默半晌，重重的點頭，“青樹哥你說得對，我能管他們到什麼時候呢？”
其實他們終將會有屬於各自的人生，就算是親兄妹，也不可能一起生活一輩子，之前倒是她想差了。
就算曹銀寶戀愛之後，不如之前跟他們親密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相反，那些已經過去的日子，卻不可能憑空消失。曹銀寶曾經盡到了一個哥哥應盡的責任，這已經很難得了。不能因為可能存在的未來，就全盤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