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看她一直坐著沒站起來,向斐然一邊摸黑向她所在的方向走去,一邊用長輩的口吻提醒:“晚上濕氣重,別坐著。”
商明寶並不是不想起來,而是被他一嚇,心髒跳得很激烈,連帶著雙足雙手都覺得很麻,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氣。
手腕上的電子表因為她試圖撐起身的動作亮了起來。
心跳190
這是正常人就算有做氧運動也很少達到的一個數字。
商明寶條件反射捂住了手腕,繼而笑了一下,欲蓋彌彰地解釋說:“嚇到了……”
向斐然已經走到了她麵前,半蹲下身,講話的氣息忽然近了許多。
“腿軟?”
商明寶點點頭。
光線太黑,她這一點動靜很難被看清。
向斐然:“出聲。”
商明寶便很乖地出了一聲:“嗯。”
她以為“長輩”
多少會拉她一把,可是對方過了數秒也沒動靜,隻是沉默地呼吸著,似乎在犯難。
拉一個女孩子起身有什麼犯難的?
誰都沒料到,這時候會有一陣風吹過。
夜空的霧倏然散了,露出月輪。
這月光聊勝於無,但已足夠將這院落照亮。
眼前人身後的灌木枝條、灰岩步汀、
()他剛剛斜倚而站的門廊——以及屈腿半蹲的他本人,都被照得如此清晰、無所遁形。
大概沒料到會出月亮,他疏離的臉色明顯一怔,薄唇抿著,喉結極細微地咽動了一下。
商明寶的眼神比那叢黃花更亂,心髒也跟著突跳了一下。
她不太確定是不是有人能保養得這麼好,也許是月光柔和,渡了錯覺?
雲和霧再度凝到了一起,光移影動,一切又回到了莫蘭迪的靜物畫中。
等心跳平穩後,商明寶終於蓄了力,逼迫自己站了起來。
腿很麻,她身體不免晃了一下,這一次,被向斐然當機立斷扶住了,有力而穩。
向斐然扶住她便鬆手,接著半彎下腰,將她的玩偶撿起。
粉色的東西不耐髒,何況是這種精細的長絨製品。
他垂目端詳幾眼,說:“我明天找人洗了還給你。”
商明寶莫名拘謹,條件反射說了一聲“不用”
。
向斐然淡然:“是我嚇到你,就當給你賠罪。”
商明寶低頭看了看在掌心攥著的那幾梗花:“但是是我先摘你的花……”
這是一束海濱月見草,因為隻在夜晚開花,向斐然是專門蹲守的。
怕驚擾飛蛾昆蟲,手電筒隻能隔一段時間點亮小一分鍾。
如果此時此刻的元凶是方隨寧,他估計會很有話說。
但麵對這個遠道而來、失眠又可憐的小客人,他沉默須臾,說:“沒關係,是野花。”
又沉默須臾,說:“你不摘的話,它們天亮也會凋謝。”
最後沉默須臾,他返身回去,……給她找了把小巧趁手的花剪。
告別時,商明寶抱著滿懷的嫩黃野花,語氣裏一改先前跟管家打電話時的消沉,鞠躬清脆道:“謝謝舅舅的花。”
她現在叫他舅舅十分流利。
向斐然揚了揚兩指,趕小孩兒似的:“去吧。”
第二天清早,被生物鍾叫醒的方隨寧在睡眼惺忪中看到了雙耳花瓶裏的月見草後,驟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臥槽?!
!
!
誰摘的?!”
她目光驚恐地看向屋內唯一一個不知情外客,一拍腦袋,趿著拖鞋旋風似地往院子裏衝了過去。
清晨五點,房門被她拍得震天響。
向斐然起身開門,一手搭著門,黑t和運動褲鬆垂地掛在他年輕的身體上。
“找死?”
他起床氣十分可怕。
“斐然哥哥!”
方隨寧啪地一下雙手合十賭咒發誓:“我發誓!
你的月見草不是我摘的,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否則我胖20斤!”
向斐然壓著眉心:“知道,睡了。”
說著就要關門。
方隨寧傻了,一巴掌拍住門框:“你怎麼這麼淡定?海濱月見草哎?你的觀察樣本被摘光了!”
這院子裏的花花草草們,雖然不是向斐然親自打理,但顯然種什麼、種多少、能不能采摘收種都在他授意之下。
方隨寧觸過天條犯過死罪,譬如把他的兜蘭澆水澇死、把剛報春的石斑木折下來插瓶,把草珊瑚的紅色果實薅光喂雞……
為此,她的下場十分慘烈,包括但不限於寫千字檢討、自掏零錢買種苗肥料、每天掐點澆水、給植物唱歌、跟蝸牛和紅蜘蛛鬥智鬥勇、修根、換苔球、半夜三點給他打下手記錄傳粉、徒手捕昆蟲、數三千點擬南芥種子(比散粉還細)、生日被向斐然送一整套生物突擊一百卷……等等!
!
花被薅禿了,當事人卻如此淡定,方隨寧嗅出了一絲不對的味道。
向斐然耐著性子回眸,“嘖”
了一聲:“別叫,我讓摘的。”
方隨寧:“……”
向斐然:“形態學意義上被研究透了的東西,沒什麼觀察必要,看文獻也一樣。”
方隨寧:“…………”
你他媽上次不是這麼說的!
!
大清早的,方隨寧被表哥氣得像頭小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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