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求支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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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婭幾乎是一夜未眠。

昏暗的晨曦從窗外擠進這個陌生的房間,接住她細長而哀傷的眼神,微微上揚的眼角似乎還懸浮著剛剛用手沒有抹盡的濕漉漉的東西,小巧而精致的鼻尖上挑著一絲絲不安和緊迫……

“……是什麼咯著我的後背,讓我一夜無法入睡…….”。輾轉的無法入睡的,豌豆公主?觸手可及的不是三十九層棉絮托著的寬大的**床幔。美麗的童話裏慢慢現身的灰**影,緩緩的遊移在這個陌生的空間,牽著卓婭漸漸醒來的眼神。

那眼神,濕幽幽的,霧萋萋的,黯啞啞的透過半開半合的蚊帳,在蒼白的牆角緩緩移動,不斷變換著每一個無限遙遠的記憶。

卓婭的目光停留在低垂著的一席冷紫色的窗簾上。對,冷紫色,昨晚在燈光熄滅的時候看見的那種顏色。此刻,它們靜靜的懸掛在灰暗而陳舊的窗前。晨曦嗬再亮一點吧,讓我們看清黑暗中有什麼在一下一下忽閃,或者再暗一點,再暗一點……一側牆邊,立著一個木質的梳妝台?倒映著對麵牆壁的立櫃上最的陰鬱的一塊,那塊鏡子裏的黑影上,似乎懸掛著一把金色的鑰匙?懸掛著…….無限渴望手的撫摸。鑰匙上方,立櫃頂部,杵立著一幅斜斜的結婚照,好像從那裏取下來就隨意擺放在那裏沒有動過。

照片中的女人依偎在照片中男人的身體前,用《著紅衣的蘿瑞德》*的眼睛,(*馬蒂斯的油畫,1917年,現藏於美國俄亥俄州,哥倫布美術館)生硬的呆滯的無限指責的張著嘴想要訴說什麼。卓婭的耳膜裏是漸行漸遠的雨聲,是漸行漸近的車聲,什麼也聽不見。

除了“蘿瑞德”,不知為什麼那個梳妝台,也讓卓婭覺出一絲冰冷。猩紅色的木質邊框,圈著一麵大大的心形鏡麵,立在深色的台麵上,昏昏暗暗的光線貼在白蒙蒙的玻璃鏡上,將寥寥無幾的幾件化妝品透勾出錯落而朦朧的身影。

結婚照片裏的女人從鏡子裏依稀晃動出來。卓婭知道女人的名字叫——王沁,嶽維平的妻子。年輕的時候和現在一樣結實而健康,有著溫絲不亂的波浪鼓短發和高高的橘色顴骨,又大又平的眼睛,除了多出來一些魚尾紋,一樣深陷在鏡框裏,一副不容侵犯的模樣。

卓婭眨了眨困倦的眼,心裏清楚,王沁,蘿瑞德,卓婭,都像美術博物館牆壁上的油畫,每幅畫和每幅畫之間是一片空白,那是必須保留的最佳的黃金距離,便於人們欣賞,準確的就像定時關閉的電動鋼門。過了今天,不對,應該是過了昨晚,身邊躺著的這個男人也該與她無關了,與他有關的一切都將在一夜之間變成過去。

突然有一點點釋懷,浮起在卓婭安靜而潔淨的臉上。

身邊的男人還在酣睡,均勻的呼吸著,發出微微的鼻息。卓婭的視線轉回來,靜靜的停留在男人的麵孔上。身邊的男人有著寬圓厚實的麵容,此刻,那雙清澈而溫暖的眼睛在黑黑的濃眉下被一排密密的睫毛掩蓋著,紅潤的皮膚上沒有一點兒斑點,整個人似乎睡在海風裏一般,散發出一縷兒海鹽的氣息,似乎不食人間魚肉的模樣。

男人身上嗅不出腥味和酒氣,一個很幹淨的人。

近距離的看著這個男人,一側頸項下疊起一圈隱隱的肌膚,粉褐色,近四十的男人很難再擺脫這些頑皮的粉褐了吧,就像這陌生的掛著蚊帳的老式臥室,卓婭輕歎了口氣。

這個人和她原來認識的那個人還是不太一樣,那個人在她的印象裏是流動的、立著的,瀟灑中帶著書卷氣,現在他躺著,而且沉沉的睡著,像個慈祥的嬰兒。

卓婭希望不要驚醒他,昨晚他也久久沒法入睡。卓婭咬住點幹燥的下唇,欠動了一下,目光中現出點求救似的不安。

男人低喃了一聲翻了個身,壓在卓婭身上的手臂取了開去。卓婭長出了口氣,向床邊移去,然後悄無聲息的溜下床,向梳妝台走去,坐在剛剛幻覺中一個女人坐著的妝凳上。

凳子是猩紅色的,台麵也是,隻是夾雜著深色的不規則的樹紋。表層是不均潤的暗啞的紅色,很厚實,也很光滑,邊角的磨損處露出點點白色的瀝青,被紅色的堅硬的表殼壓在不易察覺的深處,看來有些年頭了。卓婭的視線慢慢被鏡座下微微開啟著的抽屜裏的一個東西吸引了過去。那東西一角露在外麵,淺黃色的,卓婭輕輕拉開一點抽屜,將它從胡亂塞滿雜物的空間裏小心的勾了出來。是一個竹製的小椅子,一個小小的魔方那麼大,隻不過多了一個靠背。又薄又細的竹條緊緊的扣壓著每一處接口,使小小的東西看上去十分的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