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拘留所,她站在馬路很久,天不知不覺又下起了毛毛雨,她淋著雨自虐,覺得自己無家可歸。
她沒法說服自己回到海邊的那所房子,她跟房子的主人決裂了,已經沒有回去的理由。但理智告訴她必須回去,那裏還有麥麥,她沒法扔下的可憐孩子,就算她要離開,也應該是帶著他一起離開。
於是她坐上了回海邊的公交車。
雨季的雨水總是那麼充沛,毛毛雨不知何時已經變成淅淅瀝瀝的大雨,丁冬沒有帶傘,見雨沒有停的跡象,隻能跺跺腳衝進雨裏。
在雨簾裏跑了兩步,卻在看到馬路對麵撐著傘的男人時,受了驚嚇一般突然停了下來。
以為自己眼花,不敢相信地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再睜開眼時,雨中雕塑般站著的男人並沒有消失,就這樣隔著馬路的距離,那麼悲傷寂靜地凝望她這個方向。
世界也在這一刻無聲靜止了,她在那個人的眼睛裏,看到了無邊的荒涼,那荒涼撕扯著她內心的某個角落,她痛的不能呼吸。
她就這樣怔怔地淋著雨看著對麵,看到秦淵朝她急急走了過來,她的腦海中突然劃過一個零碎的畫麵,也是這樣滂沱的大雨,細碎淩亂的腳步,雨水從男孩年輕的臉上一滴滴滑下,頭頂是一件藍色外套,他的聲音就在耳邊,“冷嗎寶寶?”
冷,好冷!
想要將那畫麵繼續,可它突然中斷了,耳邊隻有震耳欲聾轟隆隆的雨聲,還有無邊無際的頭痛洶湧襲來,丁冬嘶聲裂肺地“啊”一聲慘叫,腦子炸開來了,隻覺得有魔鬼在她的腦子裏殘忍地撕裂她、粉碎她,她抱著腦袋頭痛欲裂,以為自己在這一刻會死去。
被雨水模糊的視線裏,她看到那個人掉了雨傘,朝她瘋了一樣衝了過來,然後世界黑暗了安靜了,她昏了過去。
又是一場亢長疲憊的夢境,夢裏一直有個人牽著她的手狂奔,仿佛已經跑到了世界的盡頭,那裏是一片荒原戈壁,他卻說:“寶寶,我們可以在這裏重新開始。”
我們明明已經身在荒漠,拿什麼開始?又如何開始?
她在夢境裏一遍遍地問,然後在疲憊輾轉中醒了過來,醒來時一身冷汗,猶如經曆一場曠世酷刑。
又是白色的病房,床頭的鮮花依然鮮豔欲滴散發香氣,房間裏沒有人,丁冬訝異於自己短短時間兩次入院,不禁有些嘲笑自己的弱不禁風。
所幸這次的情況比上次好一些,雖然綿軟無力,卻也勉強能下床,門半開著,有人在門邊說話,她下意識地循聲走了過去。
入耳的是秦淵低沉的聲音。
“既然如此,請你給她做一個詳細的身體檢查,特別是腦部,我需要馬上知道檢查結果。”
“不,我不需要,我很健康!”丁冬弱弱地插嘴反抗,門口站著的,除了秦淵,還有江海藍以及另外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醫生,聽到她的聲音,三人齊齊回頭。
秦淵看著她眉頭緊鎖,隱隱有些煩憂,丁冬仿佛有種“他在擔心她”的錯覺。
心裏笑笑,馬上排除了這可笑的想法,隻是輕輕道,“我隻是被雨淋了。我腦子沒有病。”
她的拒絕立刻引起秦淵的不悅,“你必須做檢查,你住在我的家裏,我需要知道你是個健康的人,沒有亂七八糟的病。”
丁冬耷拉著腦袋,聲音像蚊子一樣輕,“那你把我趕出去吧。”
走廊的氣氛一下子安靜到令人不安。
丁冬忐忑地等待屬於自己的審判,可她這個女奴沒有等來殘暴帝王血淋淋的懲罰,因為他走了,在她說出這句話以後,他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地走了,等她再抬起頭時,他留給她的,隻有一個遠去挺直的背影。
驕傲而孤獨。
她死咬著唇目送他離開,那種恨不得馬上死去的心情再度死灰複燃,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為什麼她今天口不擇言到這種地步,她把所有的話都殘忍地變成了一把刀,揮向了他,也傷了自己。
她確定,他的心在流血,而不知道為什麼,說出這番話的她並沒有報複後的快感,反而也難受到無力呼吸。
丁冬魂不守舍地回憶雨中的秦淵,連江海藍走到自己身邊都沒有察覺,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明媚爽朗,“沒想到嘛,你這小白兔還挺有種的!姐姐對你另眼相看哦。”
“藍姐你就別笑話我了。”丁冬悶悶地走回到床邊坐下,她不想告訴她,她也是被秦淵逼急的,那個男人是天生的控製狂,反抗他實在是無奈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