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玦忽的一個轉身,哧的一聲從樓梯上滑下,雙腿連連飛踢,那些衝到樓梯上的人,頓時被他的衝力和踢力接連撞飛出去。

一個漂亮的翻身,蕭玦直接把自己翻入人堆,刷的拔出腰刀,也不出鞘,隻橫執在手,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出手快捷狠厲,連綿的黑影因為移動速度太快,遠遠看起來就像一股黑色的旋風,隻看見他人影穿梭如翻花,隻聽見啪啪啪啪連響,那些平日欺負人慣了的護衛打手,俱都被打飛牙齒麵如豬頭的倒栽了出去,遍地雪白微黃發黑,各色牙齒滴溜溜滾了一地。

不多時,樓梯上下,一直到店門口,橫七豎八躺滿一地捂臉抱腿呻-吟的人。

而蕭玦冷笑抱刀立於死狗群中,一臉嫌惡的看著地下的人。

罪不當死,嘴卻夠髒,聚眾淫樂飽食民脂民膏,為虎作倀卑鄙下流,留著何用?打飛你們牙床,叫你們唱!叫你們吃!叫你們開心!叫你們亂吠!

至於薑川允……他緩緩回身看著那惡少,那惡少被他目光一逼視,嚇得激靈靈一個寒戰,再次尿濕了褲子。

蕭玦沒有表情的一笑,不急不忙踱到他麵前,突然一劈手扯過樓梯後躲的一個人來,扯到薑川允麵前,冷冷對那人道:“你,吐痰。”

愕然瞪大雙眼,那個一看也知是京中闊少的男子呆呆的看著蕭玦的臉,薑川允看著蕭玦神情,畏懼的咽了口唾沫,再次向後縮,卻發現身後就是樓板,已經退無可退了。

“吐痰,吐你的黃金液,”蕭玦神色譏諷,“也給這位薑公子嚐嚐,嚐嚐‘受唾門下’的滋味。”

薑川允麵如死灰,這個殺神,夠狠夠絕!

手指緊緊扣著樓板,他色厲內荏的意圖嚇倒蕭玦:“你知道我是誰?你敢這般侮辱我?我爹是吏部尚書!”

緩緩俯首看著薑川允,蕭玦淡淡道:“你知道我是誰?”

薑川允掙紮大叫:“管你是誰!你大不過我爹去!”

“哦?”蕭玦神色訝異中帶著深深嘲諷,“區區一個吏部尚書,在這天子腳下,遍地簪纓,冠蓋滿京華之地,居然就敢稱第一?而你,區區吏部尚書的區區孽子,吐痰至人身,居然就敢驕狂放肆亂稱‘賜”這個字!”

“……我何止敢侮辱你,”蕭玦冷笑,將那兩腿戰戰的富家子頭一拍,“快吐!不然我就不是侮辱,是殺人了!”

“你不想活了!你敢!……”薑川允猶自跳腳,蕭玦閃電般手一伸,啪的卸了他下巴。

薑川允瞪大眼睛張大嘴,呆立當地,蕭玦皺眉避開他口中的酒肉濁氣,大喝:“你,給我吐!”

一個口令一個反應,那富家子早嚇得三魂七魄不全,被蕭玦這一喝更是震得耳朵嗡嗡作響頭暈目眩骨節疼痛,驚慌之下想也不想,呸的一口唾沫就吐進了薑川允大張的口中!

蕭玦卻並不看,隻目注窗外,冷冷道:“不夠黃金!繼續!使出吃奶的力氣!”

那紈絝無奈,伸脖子拍胸口的吭吭了半天,“呸!”又是一口!

看著薑川允恨不得死了的表情,蕭玦一鬆手,扔開那富家紈絝,冷然道:“辱人者人恒辱之,你最好今日給我記住了,否則將來,你就不僅僅是吞痰的下場了!”

軟癱在樓板上翻江倒海的嘔吐,薑川允吐得氣息奄奄,在一地穢物中勉力抬起頭,目光怨毒的看著蕭玦,斷斷續續道:“……本公子……記……住了……”

漠然看了他半晌,蕭玦冷笑,轉身便走:“天作孽猶可逭,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為之。”

說到最後一句,他突然一怔,想起那日禪房裏,聖僧最後那一句話,當時他心魂俱碎,昏眩迷茫,雖然字字都聽見了,但是連在一起,居然一點也沒在意那是什麼意思,如今被這惡少一番攪擾,傷痛迷亂的思緒略略沉澱了些,隨之想起聖僧最後那句“身在局中不得其出,是昧;身在局外無意闖入,是孽,施主好自為之。”不由失神。

這句話,什麼意思?

他今夜所思所想,全是長歌之死和當年舊事,本就恍惚不知所已,如今想起釋一暗示之言,立時將身周諸事忘卻,仰首向天,沉默思索,渾忘記身在何地。

“呼!”重物砸下的風聲。

卻是有人悄悄靠近,用木板從他背後當頭砸下。

蕭玦沉思中頭也不回橫臂一揮,木板被碰的砸開,練武之人反應敏捷,不需注意也會有應急的自動反擊,區區暗襲,何嚐在他眼下?

木板被砸開,卻有淡淡煙霧彌散。

甜、香、帶一點淡淡的腥味,那腥味卻不難聞,反倒有種野性的旖旎的勁道,仿佛能挑起內心深處最為原始的欲望。

蕭玦心中一緊,立即閉氣。

卻已遲了。

眼前景物浮蕩,幻影重疊,飛簷倒掛,星河奔來,全身的力氣恍如被突然抽空,連手指都軟如飴糖,觸著什麼都是軟的……飄的……灼熱的……

蕭玦從喉間發出一聲低低的怒吼,猛一轉身,一拳擊在先前打碎在地的瓷碗碎片上,鮮血噴出,疼痛之激,立時逼得昏亂的神智霍然一醒!

時機稍縱即逝,蕭玦怎會白白流血?

隻那麼一刹那的工夫,他已撲至暗襲之人麵前,手指刷的扣住他咽喉!

這人正是先前冷靜指揮大家呼喚護衛的師爺,剛才他趁蕭玦出神,以木板暗襲,此人奸狡,知道木板不可能襲擊到蕭玦,便在木板縫間夾了迷香的袋子,蕭玦擊碎木板,迷香被擊開彌漫,立時中計。

其實他若不是今日恍惚過甚,心神全在長歌之死之上,便是這等伎倆,也難傷他分毫。

這師爺見計策得逞,正自暗喜,不想對方如此神勇悍厲,中了平日裏可以迷倒十個大漢的迷香,竟沒有立即倒下,反以血肉之痛激發煞性,反撲而至立時便要置他於死地,他何曾見過這般勇悍之人來著?早嚇倒在地,荷荷連聲拚命躲讓。

有人猛撲過來,拽著蕭玦便向後拖,蕭玦此時已是強弩之末,手指扣上咽喉卻無力下按,再被這一拖,隻覺腦中嗡的一聲,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然而手指猶自緊緊扣住師爺咽喉。

撲過來的是薑川允,他滿麵蒼白的意圖拖開殺神,不想蕭玦手指扣得死緊,師爺雙眼上插口吐白沫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他這一拽,更是殺豬般的從喉嚨裏溢出嗚咽,薑川允趕緊放手,又去扳蕭玦手指,費了一番力氣才將他手指扳開,而師爺咽喉上,已經留下兩個青黑的指印!

兩人坐倒在地麵麵相覷,雖說終於搞倒了這殺神,鬆一口氣,可是蕭玦的殺氣狠悍實在驚人,兩人俱都在對方目中發現驚恐震撼之色,兩股戰戰,一時竟至站立不起。

他兩人今日災星照命,哪裏知道眼前麵對的是何人,當年蕭玦縱橫沙場,正是以勇悍無畏精通兵法著稱,戰神之名驚動天下,敵軍聞風辟易,若非今日情形異常,他心神崩摧易為人所趁,否則就算不論身份,也哪輪得到這兩個惡心東西來欺負?

半晌,那師爺勉強爬起來,攙起薑川允,低低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說什麼呢,胡師爺,”薑川允抹一把虛汗,恨恨道:“是你救了本公子——這小子,夠狠!娘的,逼我吃痰!我今日不整死他,我不姓薑!”

他盯著蕭玦看了半晌,想起剛才惡心的吞痰,惡從心底起,惡狠狠踢了蕭玦一腳,想了想,忽地拉開褲子,獰笑道:“逼我吃痰——我逼你喝尿!”

“慢著,”胡師爺突然一伸手,虛虛一攔。

“嗯?”薑川允斜斜的瞟過去,“你以為救了本公子,就可以對我發號施令?”

“學生怎敢?”胡師爺急忙躬身,老鼠胡子動了動,沉吟道:“學生是想著,此人此時人事不知,便是折辱他他也不知道,有何意思?這人傷我們這麼多人,又侮辱公子,區區折騰,怎能消心頭之恨?今日公子蒙恥如此,不逼得他滅門絕戶,又怎麼能重振公子威名?”

“你說得是,”薑川允想了想,係回褲子,“現在一泡尿倒是便宜他了,對,他今日殺了人,將他送官,刑部大牢裏大刑伺候了,抄斬前我再去請他喝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