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的百合花,男朋友送的嗎?”
尹希連忙搖頭,不知道是出於什麼衝動,她的雙手就那麼往前一伸。
“喜歡的話,就送給你!”
安雅驚訝,這個孩子太沒設防了吧,又看到她這堅定不移的動作,便接下了這束花。
“謝謝你。”
尹希嗬嗬笑著。
“阿姨,你是信佛的嗎?”
她對那串佛珠還滿好奇的。
安雅將視線移到手上的佛珠,眼神變得有些飄渺和迷蒙。
“恩……”
她是想要贖罪。
十八年前,恢複神智不久,便聽到“她”的死訊,安雅不願接受這個事實,一邊又一邊地祈求時間可以回到初中的那段日子,然後,停止不動。
而她的雙腿在那時,因為心理受到太大打擊,無法再站起。
她回到她們的中學,不斷地追憶著那段過往,最後,哭倒在操場上,也終於接受“她”真的離開的現實。
在上香的時候,她看到那尊金色的大佛,慈悲地凝望著世間眾人,心從來沒有這麼平靜過。
於是,她在貢放著“她”的靈位的寺院住下,開始吃齋,開始念經,開始信佛,隻為減輕滿身的罪孽,在現世中,獨身一人,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贖罪。
看到安雅露出有些寂寥又有些懷念的神色,尹希以為問到了不該問的問題,便立刻轉移話題。
“嗬嗬嗬,阿姨,你的戒指好好看哦。”
安雅又是一陣驚奇,現在的女孩子應該看不中這樣的鑽戒才是,又小又普通,不免對眼前的女孩另眼相看起來。
剛想說什麼,有一道身影大步走來。
“抱歉,小雅,附近停車的地方有點難找。”
“我朋友來接我了,再見。”
安雅對尹希揮了揮手。
尹希睜大眼看著走來的男人,還處在震驚中,口中的“再”還未說出口,男人已經推著安雅的輪椅離開,好像沒有看到她一般。
“怎麼了?你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不知何時,戴彥人出現在她身後,一手附上她的下巴,往上一抬。
“好帥……好帥的男人……”
“恩?”
戴彥人皺起眉。
“就是那個好帥,比你還帥的男人……”
那個“比你還帥的男人”聽起來有些刺耳,皺起的眉頭不禁又深了幾分。
尹希轉身,一把抓住戴彥人胸前的衣服,一臉激動。
“我見過!娛樂雜誌最受女性歡迎的男人投票,雖然已經四十多歲,但每期都是他的票數最多,是很有名的攝影師,叫……叫……”
暫且不說一個攝影師為何會出現在娛樂雜誌中,而他的親親女友明顯對那個男人除了“色相”,卻記不起名字,真是不知該笑還是該氣。
“小峻。”
安雅叫他。
“恩?”
“讓我看看你的手。”
嚴峻笑了一聲。
“小雅,每次見麵你都要看一次,我現在連你和輪椅一起都能搬得動,還不放心嗎?”
但,還是聽話地將一隻手伸到安雅麵前。
那五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傷痕已經很清淺,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疤痕來,和以前那樣的完美無暇。
當年,晨天動用樸家的勢力請到世界最好的骨科醫生和整形手術配合為嚴峻治療,之後,用了三年的時間不間斷地複建。
一點一點地,嚴峻終於可以再次拿起相機,他親手拍下了她喜極而泣的樣子,然後把戒指戴到她的手上。
“小雅姐,這本來是要送給姐的禮物,現在送給你,帶著她的幸福,一起活下去。”
安雅把嚴峻的手鬆開。
“聽說你拒絕了美國攝影協會的邀請,為什麼?那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
嚴峻露出不悅的表情,不可思議的,這個男人的臉上居然還殘留著過去的的孩子氣。
“我的經紀人又大老遠地跑到寺院去吵你?打擾到你的清靜,可以不要見她,下次我和主持說一聲。”
“打擾到沒有,我隻是不想你放棄這麼好的發展機會,當然,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去,也不要緊。”
“……好,我知道了,我會重新考慮的。”
這個男人啊,即使經過十八年的歲月洗滌,好像有了很多的變化,又好像沒變,隻要是對自己重要的人,都會像孩子一樣聽話。
“恩。”
“那我不在的時候,還是讓耿野去多看看你。”
“好。”
其實,根本沒有必要的,隻是嚴峻還是無法忘記她過去是如何害怕寂寞,她一個人住在寺院,他經常去看她,每次總是讓小尼姑們芳心大亂,讓主持很頭疼。
說到耿野,也已經是八歲孩子的父親了。
原來耿野並非喜歡男人,按照他的話來說“誰規定那種店的老板也就一定是喜歡男人?”
所以,十八年前……
“老板,戴先生送來一個男人,說是給你的。”
兩個手下架著雙手是血的嚴峻,將他丟到床上。
粗獷的男人看了一眼嚴峻,揮揮手,讓手下退下,然後走到床邊,雙手撐在嚴峻的兩側,俯身看他。
嚴峻意識不清地睜開雙眼。
“姐……”
男人全身一震,退開,拿出手機。
“喂,你現在過來一下,帶著你的醫藥箱。”
十幾分鍾後,一個眼眸邪魅的女人走了進來,看到床上的嚴峻,挑了挑眉。
“你應該知道我是獸醫。”
“少廢話,我就認識你一個醫生,你死馬當活馬醫看好了。”
兩個小時後,嚴峻醒了過來,看著纏滿繃帶的雙手,滿臉死寂。
男人咳了咳。
“你是戴先生送來的人,我不能放你走,所以,你就留在這裏工作吧。”
嚴峻無意識地點了點頭。
“小雅,到了。”
嚴峻的聲音拉回安雅的思緒,抬起頭,看到不遠處的一對新人,晨天和薇寧。
“恩,我們過去吧。”
薇寧看到安雅。
“你來了。”
“恩,祝你們新婚愉快。”
安雅舉起手中的百合,見花仙佛。
晨天和薇寧眼中都閃過驚訝。
“怎麼了?”
安雅不解。
“這束花,是我剛才拋出去的花球,被一個女孩接住。”
愣住,然後笑開。
曾經,有三個少女在逛街的時候,看到新娘子拋花球的場景。
“恩,新娘子滿漂亮的。”
“以後我結婚也要拋花球,希,你結婚時,一定要把花球拋給我哦!”
“耶?為什麼拋給你,不拋給我。”
“哎喲!那……那就薇寧結婚時拋給希,希結婚時拋給我,我結婚時再拋給你咯!”
“切……誰稀罕你的花球!”
原來,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
“晨天。”
安雅向晨天伸出右手。
“我一直欠你一句話,對不起。”
晨天看著那隻送出歉意的手,沒有動作,臉色淡然。
“我們之間的恩怨,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
安雅的臉色一僵,氣氛變得有些凝結。
忽然,卻見晨天溫柔地笑了。
“不過,我接受,而我也欠你一句話,對不起。”
他握住她的手。
二十多年的恩恩怨怨,握手,言和。
在天邊燃燒的夕陽下,印出一對相擁男女的身影。
少年捧著少女的臉頰,在額頭上輕柔地印下一吻。
“你知道麼,親吻額頭是代表憐惜的意思。”
少女嘻嘻笑輕笑,踮起腳,淺吻住少年的唇。
那麼,親吻唇呢?是什麼意思?
當然是……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