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棋7

江東一帶的楣山,是一座天然之險,逍遙王派他長子步征駐守此處,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雪域軍與步征的守軍在此相持約半個月,一個死守,一個未強攻,隻是雪域軍會時不時不分晝夜派小股兵力鬧騰一下,剛待城內有所準備,便又鳴金收兵,弄得守軍叫苦不迭,疲憊不堪。

已至入秋時節,整個楣山一帶落葉繽紛,葉枯草黃,難見其往日花紅柳綠之色。守軍城外十裏,駐紮著連綿不絕的軍隊,兵強馬壯,令看者莫不觸目驚心。

一座營帳內,厚長的皮毛鋪地,小幾茶盞一應俱全,輕煙繚繞中,一個小兵單膝跪地,鳳九身穿黑色軟甲,正坐在矮幾前翻閱剛呈報上來的消息。

至翻到書信第二頁,他眉峰一收,俊秀的眉宇間漸漸凝聚起如冰似雪的寒意,將書信往案上一丟,冷然道:“這消息可真?”

小兵低頭,發抖,“報王上,這消息千真萬確,是探子快馬加鞭跑死了三匹馬送過來的,小人不敢錯報。”

鳳九臉色一沉,微思索了一會,吩咐道:“馬上叫陸大將軍招集幾個大將到軍機營,朕有事情與他們相商。”

“是。”小兵恭身退出。

鳳九折了秘信待出去,營帳簾子一掀,徑直走進來一個人,正是多日未見的沈拓,他一臉風塵之色,黑色袍子上布滿了塵土,顯然趕路趕得很急,還沒來是及清理。

“你要到哪裏去?”他一進來就問臉色不善的鳳九,“現在這邊戰事還沒展開,難道想中途而廢?”

這隻是他的隨口之言,未料鳳九居然推開他自顧往門口走,“不要你管。”

沈拓氣結,他為了他們的事累得跟匹老馬一般,到頭來他居然說不要他管?他幹脆往地上的軟皮毛上盤膝一坐,淡淡道:“如果你不想知道皇宮裏的事,就自個走吧。”

說完,還不解氣的自個倒了杯茶,一口飲盡。

鳳九聞聽此言,立即頓住,三兩步又轉身走到他麵前急問道:“皇宮裏的事究竟怎麼樣了?”

沈拓斜睨他,自然要拿拿架子,“不是不要我管麼?”這小子自認為有步驚豔撐腰,敢對他惡言相向,今日他偏不吊他。

鳳九臉上一僵,變幻了幾種顏色後才一屁股坐在沈拓身邊,幹笑道:“小師叔怎麼跟著晚輩計較呢?我向來性子急,你也知道,何況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的事不要你管還能要誰管?”

他也學了步驚豔那一招,執了茶壺,殷勤地幫他倒茶,恭敬地遞到他麵前,“小師叔跑累了,請喝茶。”

沈拓不客氣的接過,這次是淺飲,“你別小師叔小師叔的叫得惡心,我也大不了你兩歲,長輩也不敢高居,實在想不通,為何被你們當牛使了還要遭受這般冷眼?”

鳳九知道他在步驚豔心目中的地位,自不敢得罪他,趕緊放低身段假笑道:“是,小師叔辛苦了,不管您大我兩歲還是小我兩歲,在輩份上永遠是小師叔,哪敢給您冷眼?是我一時急糊塗了,言語才有些衝撞,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則個。”

沈拓目光一黯,眼前這年輕帝王,對他表麵上恭敬有加,嘻嘻哈哈,其實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小師叔的身份,這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善妒。雖然早知他如此性格,可心裏仍不是滋味,轉而又覺得好氣又好笑。

不由暗自歎了口氣,既知他如此性格,他讓步驚豔呆在狼城與沐長風相處這多時日,可能已讓他焦慮不安到極致,此時自免不了言詞上衝了些,他當然也不會真的跟他去計較。

“那個……韓雅暄那邊到底有沒有動靜?”鳳九臉色一正,摒棄內心的不安,緩緩問道。

沈拓略也斂了心神,沉吟了一下,“韓雅暄倒沒什麼動靜,但是我們撒的魚餌倒是釣到了魚。”

“哦?”鳳九眼前一亮,低聲道:“釣到了什麼魚?”

沈拓放下茶杯,習慣性的自懷裏拿出一把小刀來,垂目,輕挫指甲,“什麼魚,就目前來說還不清楚,但是,韓雅暄呆在護衛周密的皇宮,一連遭受了十四次襲擊,手段千奇百怪,暗殺,下毒,邪術,無奇不有,可以想見,暗中那人已經急了,非要把她置於死地不可。”

鳳九擰眉思索,“我皇宮裏防衛如此森嚴,居然都有人躥進去殺人,莫非有內鬼?”

“你的疑心病太重了,據我所查,應該是皇宮裏有你所不知道的暗道讓他們進行出入,絕非是有內鬼。”

“我不知道的暗道?怎麼可能?整座皇宮的構造圖我都看過,絕不應該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覺得他太武斷了,沈拓下手微重,指甲都快被磨破,輕哼道:“你要知道,凡事都有可能。”

鳳九沉思,沒再說話。

沈拓忽然抬頭笑道:“遭受了那麼多次襲擊,你也不問問她有沒有受傷?”

鳳九回過神來,毫不擔心地笑道:“以韓雅暄的能耐,若連這些襲擊都承受不住,當初你和阿步也不會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你們兩人的眼光,我相信得很,從無懷疑。”

沈拓失笑,“服了你。不過她果然不負所望還好得很,雖有受驚,但沒嚇到,估計為了你的子嗣,她已暗中又從天臨國招來了不少術士,如有人再人想刺殺她,想來也不會太容易。”

“那麼襲擊她的人呢?你難道還沒有眉目?”

“隻是有個大致的方向,但也不確定,所以正在竭力追查中。”

鳳九也知他是個辦事穩妥的人,事情沒到水落石出的時候,自不會向他說出來。其實就他不慌不忙的神色來看,想必也極是有把握,當下也不再多問。話鋒一轉,將折好的信遞過他,“剛才也別怪我口氣不好,你看看,她都在狼城幹了些什麼好事?我實在受不了了,必須先過去瞧個明白。”

沈拓丟下小刀,接過信隨便瞟了幾眼,微嘲道:“難道你還不信她的為人?”

鳳九仰天長歎,“我信她的為人又怎樣?我心裏就是急得很,如果不當麵問個明白,這仗也就沒辦法打了。”

“你的意思是想現在就到狼城去?”

“有那麼個意思,所以正招集陸將軍開會,商討一下戰事後,我再過去瞧瞧。”

沈拓忍不住輕嗤,“以為你現在還跟以前一樣武功高絕?失去內功千裏走單騎,簡直是在拿性命當兒戲。就算帶了人,就不怕步征瞅準這個難得的機會派人暗襲,想不到堂堂的雪域王竟然還有如此輕率的一麵。”

鳳九淡道:“我自有分寸。”

沈拓冷笑,“如果到此刻我還相信你有分寸那才叫見鬼。也罷,先和陸將軍商議戰事吧,過後也不吱聲,隻讓親衛說病了不見任何人,我給你五日時間打個回轉,不驚動任何人。”

鳳九小心試探,“小師叔的意思是說,你親自和我去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