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青銅樹龍家,龍家堡的墓園。
五個多月未曾來到龍家堡,這裏的景象卻和我的印象之中差不多。墓園中林立著高大的鬆柏,這些經過基因改造的柏樹,即便在氣溫低冷的青銅樹也依然能夠傲然挺立。
因為是春季,墓園內芳草青青,樹木繁茂,鮮花盛開,鳥語花香,沒有一絲絲淒涼之感。在綠樹掩映之中,墓園有的隻是寧靜、祥和,卻無一絲孤寂和悲涼,漆黑的十字墓碑群如一件件精美的藝術品,整整齊齊地排列著,給龍家墓園增添了不少藝術氣息,讓其擺脫了傳統墓園的恐怖和陰森之感,增添了雅致和諧之意。
在走到墓園東南角一塊嶄新的墓碑前,我的大腦一陣恍惚,我停下了腳步,手中的紅珊瑚也是悄然落下。我踩著空虛輕浮的腳步,歪歪斜斜地走到了那塊漆黑而精美的十字墓碑之前。
那是薇薇的墓碑。
大概是有青銅龍家聘請的守墓人經常來掃墓吧,薇薇的墓碑顯得嶄新而精巧,墓碑下還有一圈凋謝未久的菊花,像是一串珍珠鏈一般整齊地排列著,其中一些菊花花瓣被風吹亂了,被雨露沾在墓碑表麵,我伸出手,輕輕地把墓碑上的花瓣擦去,墓碑上的碑文躍然而出:
……
如你指尖碾碎的蟲卵
吾人化為塵土
脆弱的力量永難持久
一切美好歸於泡影
……
看到用模仿了少女字跡的字體雕刻的碑文,濃濃傷感與淒婉之情頓時就像是被人突然打開了的寶箱,無數的痛楚與酸澀在我的心中升騰而起。那一刻,我擦了擦酸澀的眼角,突然產生了想哭的衝動。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不是真的。
甚至也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真的。
但是至少我知道,我這一刻的眼淚,是真的。
當初我答應過薇薇,一定要複活她,讓她再次像個精靈那樣,活潑快樂地沐浴在這個世界的溫暖陽光之下。
可如今的我,還能做到嗎?
現在的我,如此狼狽,如此的醜陋,我還能履行那個快要被野草掩蓋的承諾嗎?我重新拾起了地上的紅珊瑚,拍了拍薇薇墓前的拜台,然後歎著氣坐了下來。
我緩緩地把手中的紅珊瑚細細地折下了一半,輕輕地插在了薇薇的墓前,然後就像是撫摸著戀人一般,用寵愛的手輕輕地撫摸著薇薇的墓碑,目光則是落在青銅樹上空那雪白的天幕上。
整整數個小時,我什麼都沒有做,就隻是托著下巴,坐在薇薇的墓前,呆呆地望著天空,感受著春季的挪威海海風拂過我的麵頰。
期年草長,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不過是一年多的時光而已,這裏就已經是芳草萋萋,如果再過一年,再過十年,再過百年,這裏又會是如何的景象?
韶華易逝,歲月倥傯。人類再壽,也不過百年時光,在永恒麵前,也不過是渺小的沙礫,而神獸的時光卻幾乎無窮無盡,可是那樣的人生,卻又有何意義?如果你人生中最美的片刻在現在,而你越是向前,隻會離那段時光越來越遠,你還選擇繼續活下去嗎?
四月的挪威海白天極其短暫,不過數個小時而已,轉眼已是天黑,當我回過神來,離開薇薇的墓前時,寂冷的青銅樹,早已是萬家燈火。
趁著深夜,我拜訪的是克露迪爾女王的城堡,也就是和浮世德的深紅城堡同樣有名的黑蝙蝠城堡。這座城堡位於青銅樹的正南麵,同時也位於青銅樹最大的一根樹杈上。月光的斜罩之下,這座被墓碑環繞著的哥特式城堡顯得極其陰森可怖,這座城堡終年極少有鳥類妖獸經過,但是卻有大量的蝙蝠類妖獸聚集於此,玫瑰窗的哥特式建城堡,采用了尖肋拱頂、飛扶壁、修長的束柱,營造出了一種骨瘦如柴的的骷髏般的感覺。和貓家堡一樣是尖塔高聳、尖形拱門、大窗戶及繪有王爵故事的花窗玻璃的結構形態。隻不過,貓家堡給人的感覺是修長輕盈,而黑蝙蝠城堡給人的感覺卻是陰森古舊,消瘦莊嚴,充滿了曆史與死亡的厚重氣息。
身為克露迪爾女王親自冊封的“白金公爵”,我自然不是第一次來克露迪爾女王的居所,但是每一次來,總是免不了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