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0章 12053《清幽湖底的住民》(2 / 3)

你墮落了,前輩。在大學校園裏麵待幾年的話,大家都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前輩仰望著純白的天花板,漏出一聲苦悶的歎息。聽得我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真懷念價廉物品的2頓份的康吉鰻蓋澆飯啊。”

“兩頓?……兩頓是什麼意思?中飯什麼的不吃嗎?”

才不是呢。前輩微笑著再次彈起虛幻的吉他。

“前輩你再不玩玩真格的樂器,小心真的彈不來。”

為了前輩著想,我好心勸告他。前輩維持著開朗的笑容,把不存在的吉他往我的身上砸。

明明是把想象中的虛幻吉他,打在身上也挺疼的呢。

第二天就如同天氣預報中所報導的那樣,從一大清早就稀裏嘩啦地下起了雨。我一邊佩服播報員預報的準確性,一邊卻低咒著。若是他昨天說天睛,今天說不定就不會下雨了。我撐著傘跑出公寓衝向雨簾。雨勢很急,撐著的傘在上坡途中就不敵強勁有力的風勢,變成了喇叭傘,撐和不撐沒什麼兩樣。雨水瞬時宜直傾瀉到我的身上。

雨聲刷刷不斷,我抵達第六講義樓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名副其實的落湯雞。而前輩們已經在搬運器械,向著演奏會場進發了。

這些人到底哪裏來的這麼大的熱情。作為年輕人的代表,我是典型的不燃物。從我的眼中看來,他們還是很有趣的。前輩也叼著麥克風手裏握著底座。

“啊嗚啊嗚嗚嗚嗚。”

“我聽不懂。”

“啊嗚啊嗚嗚嗚。”

“嗯,這樣就能說了吧。”

我把麥克風從前輩的嘴裏拉出來。嗯。先輩收回了他重獲自由的下顎。

“今天真是太適合搞音樂了。”

“不管是刮風還是下雨你都會說這句話吧。”

“音樂無天候嘛。”

這到底算什麼歪理。最後決定,我負責在移動中撐傘,保證器材不被雨水淋濕。在瓢潑大雨中,我兩手各執一把傘,橫著走路以身體為盾牌保護器材不受大雨的侵蝕。除此之外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到生協去買茶買飲料,若有老師之類的覺得演奏礙著他們了,我還需要去道歉調節。我也沒特別不滿。我早就已經先入為主,覺得作為後輩,就免不了要被前輩使喚來使喚去。

我們社團全員跑上了斜坡,穿過本部樓之後,麵前就是共通講義樓。我們把各類器材都堆在指定吸煙處附近。占領著吸煙處,穿著前衛的學生們的視線,頓時全部都集中在了世民研成員的身上。除了我和前輩,其他各位成員似乎都特別歡迎這種視線,動作也變得更為利索了。

我的工作到此暫時告一段落。接著隻剩下等演奏結束,搬收器械之時再次展現一下我的二刀流絕技而已。音樂演奏中輪不到我出場,舞台上沒有我的立足之處。那麼,我該怎麼做呢?

平時的話我總是混在來客之中聽演奏。如往常一樣,我正環顧四周,突然視線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向著新設講義樓移動。我差點忍不住要大叫吉田的名字。不過我可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而且我也不確定,我和她的關係是否有好到讓她不在乎因此受人注目。所以最終還是忍住了那聲差點衝口而出的呼喚。隻能追了!我的視線緊緊地跟隨著那抹背影和那柄紅色的傘,用盡全力追去。路上撞上了個前衛男失去平衡,搖搖晃晃地一路向前,總算是繞到了吉田的麵前。看到我傘都不撐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吉田停下了腳步,驚得渾身一顫。她手中傘的邊沿滴落的水珠,一滴滴地滑落到我的前發,頭發立時便濕嗒嗒地伏貼在額上。

“音石?”

“你好,我是音石。”

“早上好。今天你全身都濕透了呢。”

“沒錯,濕透了。吉田現在去上講義嗎?”

吉田一個人走在大學的校園內。我的眼神閃爍,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繼續對話。今天吉田沒有戴發夾,前發自然下垂蓋住了眼睛,她略嫌礙事地用手撥開劉海。

“音石在做些什麼?拚了命地奔跑,都不在乎淋得濕透。”

我的提問被她很巧妙地岔開了。結果她的問題問得我張口結舌無言以對。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在大學校園裏麵偶然看見了吉田,高興得不得了,什麼也沒考慮就追了上來。啊啊,這種話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啊!不,還是說說看吧!就橫了心把自己當成依戀主人的小狗吧!

“晚上雨能停就好了。”

吉田伸手到傘的外麵,接著滴落的雨水輕聲說道。

“咦?雨?”

“試膽大會啊。我不知道下雨的話會不會舉行。”

“啊啊,是今天啊,我都忘了。”

“你怎麼了?我感覺你有點緊張的樣子。”

“啊,那個,我是因為興奮所以身體有點止不住發抖。那裏馬上就要開現場演唱會了,你不去聽聽嗎?”

沒人叫我拉客,不過我現在的舉動毫無疑問就是標準的拉客。而且,這簡直就像在邀請吉田和我約會一樣嘛。吉田歪著腦袋:“現場演唱會?”

“看,在講義樓前麵,世民研正在準備呢。”

我遙遙指著吉田的身後,她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望去。隨著她的動作,吉田手上的傘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戀戀不舍停留在傘麵上的水珠,飛濺著撲麵而來。原本就已經如海藻般貼在臉上的頭發,這下子更是死死地粘在臉上。

“音石負責什麼?”

“我這個小嘍噦是負責打雜的,沒有出場機會。所以我們可以一起聽,嗯?是一起看?總之可以一起欣賞演唱會。”

我的語無倫次泄露出我現在有多麼緊張。笨拙地打著手勢,用盡全力邀請吉田。吉田見狀伸手撩起劉海,對我點了點頭:“好啊。”

太棒了!我悄悄地在吉田看不見的地方握緊了拳頭,順便把貼在前額上,濕嗒嗒的頭發撥弄到一邊。

“我不是很習慣那種很前衛時尚的地方,不過和音石在一起的話應該沒關係吧?”

“和我?那個一起……是怎麼樣的一起?”

“和能夠融入那種氣氛的人在一起的話,我的不自然也不會那麼顯眼吧。”

……是這個意思啊。她這算是依靠我嗎?我有一絲失望。

“這個先不管了,進我的傘裏來吧。”

“啊,謝謝你了,那我進來了。”

兩個人合撐一把傘……對於我來說,這種事情已經基本沒什麼好興奮的了。這種事情中學的時候並不少。又不是所有人都騎自行車上下學,社團活動結束,下雨的話也會和女生撐一把傘回家。

好懷念啊。一個人先跑到老前麵,假裝要把對方扔下,對方追著跑上來的情景似乎曆曆在目。

在傘下聽著雨滴濺落在傘麵的叮咚之音,稍稍放任自己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之中。

身高比較高的我拿著傘,和吉田往回走去。走著走著我發現要配合吉田的步伐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吉田走路非常悠閑緩慢,我若是不當心就很容易把她甩掉。

我回過神,發現自己步伐太快,便會停下腳步等待吉田追上來。就這麼反反複複,到第三次的時候,吉田終於發話了。

“我腿太短了,真不好意思呢。”

吉田很少見地鼓起了臉頰,聽口氣像是在鬧別扭。沒有沒有,我絕對沒有這麼想。

我們回到了講義樓之前。受到雨的影響,今天不像往日那樣熱鬧,看熱鬧的人還並沒有聚集多少。原來占領著吸煙場所的那幾個人好奇地圍成了半圓,靜靜觀察著器材和世民研的成員。我們也混到他們之中,以旁人的眼光眺望著前輩們的英姿。“那個……”吉田用手指攥著我的衣服輕輕扯了扯。真是可愛的動作啊,這樣的搭話方式做多少次我都不會嫌煩。

“為什麼選在今天搞音樂活動?”

“他們說是今天有心情搞音樂。”

“真是藝術性的動機呢。”

是這樣嗎?我有點懷疑,不過並沒有說出口,隻是靜靜地看著吉田的側臉。好可愛呢。她一臉麻煩地用手固定住不斷往下掉的劉海,我好想過去支撐她因此有些不穩的身形啊。說實話,我好想摸摸她的頭發啊。

“那個,音……”吉田突然抬起頭望著我,這下突然變成了兩人彼此凝望對方的姿勢。吉田僵住了。我也發現了這個窘境錯開了眼神。

“石……”

就像突然擰緊的水龍頭所滴落的最後一滴餘水一般,吉田話語的尾音失去了感情的色彩。不過吉田的臉上並沒有顯出什麼變化。像往常一樣困倦地眨著眼睛,鼻翼有時也會輕輕地顫動。而且,她並沒有刻意錯開她的目光。反倒是我這邊紅透了臉,連耳根都火燒火燎。

“怎,怎麼了?”

我這個先盯著人家看個不停的才該被問“怎麼了?”吧。我在內心瘋狂吐槽。吉田應該是無意接觸到我的眼神。

“沒什麼,不過有人好像在招手叫你過去,你看看那邊。”

“嗯?”

為了掩飾自己的窘困,我立時抬頭張望。果然前輩正誇張地對著我招手招個不停。他的神情友好,但是卻一臉深深的皺紋。啊啊,真討厭,我才不要離開吉田的身邊跑到他那裏去。若是叫我去買飲料的話還算是好的,搞不好因為氣憤會口不擇言叫我離開大學。

“你不去嗎?”

“嗯……不去不行啊,否則搞不好他會衝過來。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

我把傘還給吉田,向她低頭道了個歉。吉田忙說了一句“沒關係”,正想搖頭,突然停了下來。

“你可要在我受不了這個前衛的空間之前回來哦。”

“當然了!”

我打包票向她保證,雖然我不是很明白她在說些什麼。說完,我快步往前輩那裏跑去。幾步來到前輩身邊,發現他正一臉不滿地瞪著我。“什麼事?”我警戒地問他。

“拿著。”

“哇!”

前輩隨手一甩,把麥克風仍到我懷裏,走到我身邊攥住我的肩膀。

“音石,你來給我唱。”

“……哈啊?等一下,這麼突然是怎麼回事?”

“這是對你撒謊的懲罰。你不是有女朋友嗎?”

我被前輩拉著站到了他剛剛站立的地方。“好了,你好好加油吧!”前輩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欲往觀眾席走去。喂喂喂,給我等一等呀!

“等一下前輩,這麼突然我唱不來啊!”

“你不是一直窩在社團活動室裏麵嘛,歌詞應該記得吧?”

“話是沒錯……果然這裏還是要前輩壓陣的呀!”

“對吧?”我很痛苦地扭頭尋求其他社員的幫助。我明明連話都沒怎麼和他們說過啊。

“我唱還是你唱沒什麼大區別。你又不用同時彈奏樂器,應該挺輕鬆的吧。不用那麼大壓力,不就是大學生的遊戲嘛。好好享受吧——”

以開朗笑容和與女人無緣聞名的前輩扔下我,瀟灑地下場了。我正想追下去,一直在我身後等著的其他前輩們卻連一點空隙都不給我留,立時就把弦樂器奏得震天響。世民研和其他樂隊的區別就是,偶爾會在演奏中導入一些神秘的樂器。果然充分體現了“世界民族”這四個字啊。

我無路可逃,無可奈何之下隻能和著樂聲吟唱。

說句老實話我五音不全,所以不想說演奏的內容和周圍對這次演唱會的評價,我隻說我在唱歌時的所思所想和所見所聞。

我看著講義樓唱歌,而那棟樓給我一種墓碑的感覺。中央樓就像大都市的高樓大廈一般聳立,周圍則圍繞著最低四層的講義樓群。這不就和大學旁邊的墓地中那些無限延伸的墓碑群一模一樣嗎?在這片大學的土地之下到底掩埋著些什麼呢?是大學生的屍體?還是秘密基地?

我們必須在這個大型的墓場裏朝氣蓬勃地迎接每一天,在這裏製造美好的回憶。讓我感覺這是那麼的滑稽。突然之間,大學的曆史,各種不通情理的事,還有仿佛身在土中的窒悶之感一齊湧上心頭,不禁想吐。我也沒有違背自己的生理欲望,把所有的不舒暢都通過歌曲發泄了出來。

希望今天的事情也終有一天會泛起陳舊的黃色,成為美好的回憶之一。

“啊~啊~啊~啊~”

一曲歌畢。不知何時聚集起來的觀眾還算賞臉,現場還是很熱情沸騰的。我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濕了。乘著演奏的餘韻,前輩頂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走到我的身邊。

我就像準備挨罵的孩子一般縮了縮脖子,戰戰兢兢地詢問他的感想。

“啊,果然我唱得很爛?”

“不,也沒那麼糟。”前輩搖了搖頭。隻是……他錯開目光。

“我深切的感受到,你不需要啊。”

“咦?什麼意思?”

“棲身之處啊,棲身之處。你完全沒有接受別人給予的棲身之處的必要。真遺憾,你是給予的那一方。”

“啊……你是在誇獎我嗎?”

“不是。”前輩又左右搖了搖頭,哼了一聲。

“你這個洋溢著青春色彩的小子給我去死吧。啊,這話我喜歡,我要唱一曲。”

前輩將嘴貼近從我手上奪過麥克風,開始大吼自己作詞作曲的歌。台下是大量的觀眾。吉田也在裏麵,麵無表情地一直看著我。

她站在稍稍離開那些半圓狀的觀眾的地方,孤零零地一個人。手中握著的雨傘向右微微傾斜。你這個騙子!她用眼神控訴著我!無中生有的想象讓我立時就想飛奔到吉田的身邊。雙腳不斷交替踩踏在講義樓濕漉漉的地板上,腳尖一滑我差點摔倒在地。千鈞一發之際我伸手抵住地麵,抬頭的瞬間,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高喊。

“鴨鴨給我去死!”

身後飽含著私怨的大吼響徹整個校園。

能夠理解“鴨鴨”這個單詞意義的,在這個校園中又有幾人呢?

“雨停了真是太好了呢。”

“沒錯,雖然地麵還是有點濕滑。”

“現在這樣的土最適合挖掘了。”

“……要挖嗎?墓場裏麵的土?”

我現出一副對吉田的話表示吃驚的神情。吉田高興地嚷著“有點可愛呢。”我以前就對女生們覺得“可愛”的標準持懷疑的態度,到了吉田這兒,就更是讓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現在是周五的晚上。我們一起參加了兩天前約定的試膽大會。雖然雲層不至於厚到遮住月光,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但是天也沒有放晴,白天陰雨的影響一直持續到現在。比起月光皎皎的夜晚,今天這樣的要更適合試膽吧。墓地裏麵的空氣陰涼,稍稍有點寒冷。

我隻要稍微走快一點,吉田就一路小跑著追上來,還會微微地鼓起臉頰一臉不悅。

“我腿短真不好意思呢。”

“我覺得沒有這回事。”

她邁步的動作要比我遲應該才是根本原因。因為吉田性格比較緩慢悠閑嘛。

和我們一起來的我的朋友,還有那些個一看就喜歡男女兩人夜間獨處的前衛男時髦女們,早就分散在墓地內尋找刻著自己姓氏的墓碑去了。最先找到並且回到入口處的人就是第一名。說實話,這次的試膽大會是全員都參加了的,根本就不存在可以公平地做出判斷的裁判啊。我覺得試膽大會有勝負之分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不,試膽大會就是一個很奇怪的傳統,到底是誰把試膽大會給發揚光大了呢?

“這樣真的可以嗎?”

吉田問道。她穿著和早上一樣的衣服,但是不知為何,找了塊毛巾從頭開始包住了整個臉頰。

“你指什麼?”

“你陪我一起的話,必然會和大家分開,變成我們兩人單獨行動。”

正因為這樣才好啊。就算這個選擇會給我帶來孤獨,但隻要有吉田在身邊的話,就絕對不會感到孤獨。我真想把這番話說給她聽啊,不過吉田輕易就把這個話題給岔開了。

“你覺得真的存在幽靈嗎?”

吉田望著無邊的墓碑群,問道。“嗯……”我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覺得,可能不存在吧。”

“應該是這樣吧。不過這麼一來,試膽大會到底有什麼可怕的?

“是不是覺得墓碑可怕呢?而且從剛才開始我就聽到遠處傳來悲鳴。”

的確,豎起耳朵靜聽的話,可以聽到四周回蕩著牛郎男“嗚哇哇哇哇哇哇哇”的大喊和時髦女“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的尖叫。看來他們很享受這次的試膽大會啊。

甚至遠處還傳來某人陰森森的大叫“等~~~~~~~~~~~下~~~~~~~”。不會是真的有什麼東西在墓地裏麵吧……

我覺得應該是不小心在墓地裏麵迷路的小學生之類。沒有手電筒的情況下,晚上在墓地裏麵迷路的話,十有八九會遇難,若是碰上醉漢的話,那就更是雪上加霜。

“不會是有妖怪在追他們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恐怖了。”

“是啊——”

我們兩人相互望著對方點點頭,“哇哈哈”地笑出了聲。其實內心真的有點恐慌。我可不擅長對付醉漢。

“音石的墓,找了半天都沒有發現呢。”

“若是不知道前因後果,光聽你剛剛那句話,給人感覺很恐怖啊。”

總感覺這話有點讓我快點轉世投胎的意思,有點嚇人呀。吉田拿著手電筒將光線對準墓碑,估計是在找我的姓氏吧。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和吉田二人的夜間幽步上了,對找墓碑什麼的幾乎就提不起興趣。

“不過比起我的名字,感覺上吉田的姓氏要更好找一些。”

吉田的姓氏要比我更常見。從小到大,我和不少姓吉田的成為過同班同學,但是卻從沒有姓音石的和我同班過。

“話是這麼說沒錯……”吉田抬起了臉,突然拍了一下手,“對了!”

“你知道關於這個墓地的傳說嗎?”

“什麼傳說?是鬼故事?”

總之似乎和我們剛才的話題沒什麼關係的樣子。我看了看吉田,她現出一副有些得意洋洋的神情開始說道:

“這個墓地的某處似乎可以通往秘密基地哦。”

“哦……啊?秘密基地?”

我沒想到居然會從吉田口中聽說秘密基地的事情,著實嚇了一大跳。而且她說什麼?墳墓和秘密基地?這兩者有什麼關係?

吉田回答了一聲“沒錯”,繼續她的話題。

“而手握著鑰匙的正是每晚徘徊在此處的藕怪。好像是這樣子的。”

“……不好意思,我完全聽不懂。”

“我也是。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吉田歪著腦袋思索,然後就維持這個姿勢往前邁開了腳步。整個身體的中心都往左傾,危險的似乎要往墓碑上撞,我趕忙上前救助。

“不好意思,沒注意就……”

被我扯住衣服的袖子拉回來的吉田低頭向我道謝。她拿在手中的手電筒隨著她的動作上下搖擺,圓形的光束也不斷在墓碑和地麵之間循環。無論是墓碑還是地麵,都是和靜謐的夜晚相輔相成的樸素色彩。

“怎麼會沒注意?”

“怎麼說呢,就是發呆吧。有時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半張著嘴發呆,媽媽以前也有提醒過我。”

說完,吉田停了一下,沒想到嘴居然真的就微微敞開了一條縫。看到我盯著她看,吉田伸手抓住了自己的上下兩片唇,強硬地合上。嗚嗚,吉田痛苦地眨眼。

“那個,其實我小時候也是成天張著嘴的呆小子。”

“真的嗎?不過這樣的話,我就是呆小子的現在進行時了。”

吉田立時閉上了嘴生氣地鼓起了臉,我慌忙給自己找借口開脫。

“那麼就不是呆小子,那個,是小蠢蛋。”

“你能不能擺脫呆啊傻啊這幾個字?”

“大,大南瓜!”

“嗚哇。”

吉田受的打擊不小。哎,我的宗旨怎麼在不知不覺之中改變了呢。我明明是無條件擁護吉田的,現在怎麼會不停地詆毀吉田呢?這全怪吉田誤導我。

微微張著嘴的吉田伸手拭了一下嘴角,就好像被我刺激得剛剛才吐了血一般。她很少見地現出開心的樣子,對我微笑。在手電筒搖曳的微光映照下,她的微笑在夜幕中閃爍。我的心髒咚咚作晌,簡直就要跳出我的胸膛。這次的試膽大會試的不是我的膽,而是在考驗我其他內髒器官的耐久度。

“不過音石真的很溫柔呢。不,與其說是溫柔……不如說是能夠拉我一把的感覺。”

吉田停下了腳步,抬頭望著我。至今為止隻讓我感到清冷的夜風,現在卻似乎帶上了一絲溫柔之意,輕輕地拂過吉田的前劉海。她伸手隨意撥開前發,整個臉便清晰地映照在我的眼底。今天白天的一幕再次重現,我們怔怔地互相凝視著對方,動彈不得。我緊張的胃都在痙攣了。

“音石。”吉田的眼睛晶瑩濕潤。“吉田。”我的眼睛也一定一樣地晶瑩濕潤。“嗚哇哇哇哇哇哇哇!”

冷不防傳來一聲煞風景的大喊,把我和吉田之間粉紅色的氣氛破壞得一幹二淨。

“怎麼又來搗亂!若是找死人沒事情的話,就別給我搗亂!”

“咦?那個人怎麼回事,不是,是剛才那個.是那個啊!”

原來那聲悲鳴就是她發出來的啊!

模模糊糊的有個人影向這裏衝來。隨著足音漸近,我能分辨出對方的個頭並不高。怎麼看都不像是幽靈之類。若是幽靈以這種百米衝刺的速度奔過來的話也太恐怖了點。吉田執起手電筒向來人照射,可以看見,對麵是個穿著白色袈裟揮舞著竹製掃帚的女人。聽她的聲音,應該是剛才在遠處大叫著“等一下”的女人。女性不斷逼近的樣子加上她那身衣服,乍一看果然像個妖怪。若是被她抓住,搞不好要被她手頭的掃帚打屁股,我的內心閃過一絲恐懼。

“我們逃吧!”

我對呆愣著的吉田說道。吉田和往常一樣,一邊慢悠悠地回答我:“啊,是,好啊。”一邊開始做逃跑的準備。“現在沒有那個薑同時間做準備!”"呀啊!啊!”我一手拉起她沒有握手電筒的那隻手,扯著她飛奔。我穿梭在墓碑群中,往右一拐,企圖甩掉那個袈裟女。跑出了幾米之後,吉田的腳步聲終於有節奏地回響在身後。

幸好袈裟女手中沒有拿著手電筒。她的穿著打扮雖然成功地營造出了一種恐怖的氣氛,但是我們應該可以很輕易地甩脫。作為人類,尤其是住在日本,而不是某些遼闊大草原的人類,夜視能力是很有限度的。隻要我們把手電筒關掉,對方就很難確定我們的位置。恐怕前衛男時髦女們也是一邊尖叫,充分享受著試膽大會的樂趣,一邊采用同樣的方式逃脫袈裟女追捕的吧。

我們大概花了五分鍾在墓地裏麵亂跑一氣。夜色中幾乎無法分辨前方的路。走這種夜路是很需要勇氣的,不過沉浸在吉田柔軟小手美妙感受中的我,對於周邊的情況說實話根本不在乎。毫無心理準備之下就牽起了吉田的手的這個事實太過突然,我的心髒上上下下咚咚直跳,既興奮又緊張。

從袈裟女危機之中逃脫之後,我們的手很自然地分了開來。我在墳墓的旁邊做著伸展運動整理著紊亂的氣息,一邊還在留戀剛才的觸感。吉田則雙手撐著膝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那個,音石。”

“……什麼事?”

不知道她會對我剛才的舉動做出什麼反應,我心虛地小聲答道。吉田把自己剛才被我握住的左手水平地放在身前,不斷重複著伸展手指和握緊拳頭的動作,突然輕聲說道:

“我能不能說一下手被你握住的感想?”

“可,可以。”

我緊了緊喉嚨,做好了無論聽到何種感想都波瀾不驚,絕對不吐血的準備。吉田清了清嗓子,開口:

“我雖然很討厭這世上‘沒有朋友會感到寂寞’這個理論,但是,有願意牽著我手的朋友在身邊,感覺真的很好。”

“……吉田。”我望著吉田。“音石。”她也看著我。“找到你們啦啊啊啊!”

“嗚哇,已經被她發現了嗎!”

“不準在——墓地裏麵——談情說愛—一!你們這幫——小鬼頭!”

再次逃跑。這女人怎麼回事,是悲戀之神嗎?她出現的時機也太過巧合了點吧!

這次我沒有拉著吉田的手。吉田也在拚了命地奔逃。錯失了握住吉田之手良機的我,感到一陣寂寥。

這次我們又東奔西跑了五分鍾,徹底累得氣喘如牛。袈裟女明明已經跟丟了我們,卻還在不遠處哇哇亂叫。聽上去好像在唱什麼歌,但是語聲模糊,就像在唱英語歌一般無從分辨歌詞。而且她的聲音尖銳,十二分地像極了鬼叫。

“……嗚!”

吉田伸手捂著嘴,看上去是真的很不舒服的樣子。我扶著彎著身子,搖搖晃晃的吉田走到墓碑的邊上。明明剛才的氣氛那麼好!那個女人真是可氣啊i我正怨憤地四下觀察警戒,突然吉田飛身撲向右前方的墓碑。

我還以為她真的要吐了,沒想到卻看到吉田對著墓碑很有精神地大叫:

“這不是音石嗎!”

“……那個,音石的身體曲線應該還要更圓潤一些才是……”

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變成了眼前這個四四方方直立不動認真死板的墓碑!

“你看,這個是音石啊!”

吉田手指墓碑,很少見地語速飛快,“嗯?”我也定睛看了一下,在墓碑的中央位置一鉤一劃地刻著一個和我的姓名相差無幾的名字。我眨了眨眼。名字仍在那裏。

“哦哦!”我飛撲到墓碑前麵,抱著墓碑仔細確認。果然是真的啊!

抬眼遙望四周,一路走來,不,應該說是一路跑來的景色和剛才沒有絲毫差別。在這片大同小異,數以千計的墓碑群中,我居然能夠找到音石家的墳墓。對於這個“巧合”,我真是感動到渾身冒汗,熱淚盈眶。實際上真的有汗水從額角滑落,我伸手隨意擦去。

“真厲害啊音石,是超能力覺醒了嗎?”

“我想不是,若是真覺醒了尋找墓碑的超能力,那這能力也太無用武之地了。”

我來回撫摸著寫有“音石”的墓碑,暫時仍舊沉浸在感動之中。我是第一次以旁人的眼光來看音石這兩個字。這簡直就像是發生在漫畫小說裏麵的情節。

“你說,會不會發生旁邊的墓碑上,寫著吉田二字這種戲劇性的巧合?”

“到底會怎麼樣呢?”

吉田興致勃勃地用手電筒照亮了墓碑。雕刻在墓碑上的名字卻連吉田的“田”字都沒有。吉田垂下了肩膀,很失望地嘟噥道:“真遺憾。”“真遺憾上麵寫著的是‘中村’呢。到底這些墓碑是按照什麼規律排列的呢?”

先不管遺不遺憾,“墳墓的規律嗎?說不定沒什麼規律性的……嗯?”

地麵濕滑鬆軟,一腳踏下鞋子就陷入了土中。不過腳下的感覺很奇妙。似乎是踩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但卻又不像是石頭。是金屬物質嗎?不過大小叉不像是空易拉罐之類的。

突然起了好奇心,我蹲下身子開始用手指挖掘地上被我踩出的足印。果然就和吉田之前說的那樣,非常好挖。很快我踩中的金屬片就被我挖了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

吉田察覺到了我的行動,用手電筒照亮了我的手邊。在手電筒光亮中浮現出的,是一把鑰匙。

“好一把破破爛爛的鑰匙。是自行車的鑰匙嗎……不太像。”

因為形狀相差實在是太大了。鑰匙古舊,而且已經生了鏽,感覺隻要手指稍稍用力就會四分五裂。若我現在身處於角色扮演遊戲的話,用這把鑰匙絕對可以打開什麼寶箱呢。我悠閑地東想西想。突然,吉田蹲在了我的身邊把手電筒湊近鑰匙,用水晶玉一般的眼睛凝視著我掌中的鑰韙。

“墓地的鑰匙。掉落之物……難道,就是指這個?”

“你想到什麼了嗎?”

不會想說這就是通往秘密基地的鑰匙吧。吉田重重地點了點頭。

“雖然沒有確實的證據,不過我說不定知道這把鑰匙用在哪裏。”

“哦……那麼我可以把鑰匙交給吉田嗎?”

“不行!我想要音石成為共犯。”

“……共犯?”

“完了,說漏嘴了。”

後悔不已的吉田最終也不願從我手上接過鑰匙。偶然達成了試膽大會目的的我們在再次被袈裟女追趕之前出了墓地。墓地的入口處沒有半個人,不過我懷疑那幫家夥根本就沒打算要集合。因此我們就先回去了。不過我還是發了一條短信通知朋友。

在墓地撿到的鑰匙暫且放在我這裏,吉田拜托我明天帶到可麗餅屋去,我當然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

定下了見麵的時間,興奮不已的吉田再次囑咐我。

“絕對不要忘了哦。”

我怎麼可能會不去。我不停地用力向吉田揮手,和她在站台前道別。

之後在走通往地下鐵的樓梯時,我興奮地三步並兩步,不斷地一下子躍下好幾階樓梯。秘密基地的效果真是拔群啊。我都還沒找到居然就有這麼大的力量,好厲害!

第二天我很早就到了可麗餅屋前,要比和吉田約定的時間早得多得多。由於還沒到時間開店,所以小攤用布蒙著,看不見裏麵的情況。打工的吉田和中村好像也都還沒有到。

我坐在旁邊的長凳上打發時間。今天我等多久都不會覺得心煩。

坐在藍色的長凳上一邊抖著雙腿一邊搓著大拇指。我不是一直都配合著吉田的打工時間跑到可麗餅屋來見她的嗎?事到如今沒什麼可緊張的。我內心不斷安慰自己放鬆,但是卻怎麼也沒有辦法平靜,頭皮都緊張地發麻。

手中握著那把小小的鑰匙。由於一直放在野外風吹日曬雨淋,早已生了鏽,整把鑰匙都破破爛爛的。這把古舊的鑰匙到底會帶著我和吉田到怎樣的一扇大門前呢?

我不由自主將期待寄托在這把古老神秘,似乎在訴說著自己滄桑故事的鑰匙上。

“嗚,嗚嗚嗚嗚嗚,不行,停不下來啊!”

我的雙腿抖得越加厲害,根本沒法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我站起身做了幾個伸展運動,繞著可麗餅屋晃悠。若眼前的可麗餅屋是人的話,我現在的樣子看起來說不定像極在故意找碴挑釁,實行恐嚇行為的小混混。不停地繞圈子。這個行為的確是很可疑啊。

“……咦?”

我覺得小攤的內部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緩緩地,就像是有人在動……難道已經有人來了在進行準備了嗎?我正想掀開布匹一探究竟的時候,吉田來了。巧得簡直就像算準了時間出現一股。不不,吉田性格單純是絕對不可能做算計時間這種事情的,所以定是有別人故意製造了這個巧合……命運。沒錯,是命運!

“好早呢,我真感動。”

吉田說著拍起了手。“沒有沒有。”嘴上這麼說,其實還是有幾分竊喜的。被吉田誇獎幾句就高興成這個樣子我是不是有點蠢啊。內心深處有個冷靜的自己在嘲諷著。

“那麼我們就馬上試試看那把鑰匙吧。”

“咦?在這裏?”

“以前在和別人閑聊時,我曾經聽到過關於墓地鑰匙的話。”

吉田開始做開店的準備。她拿掉了遮著小攤的布。小攤的內部頓時一目了然。我不由定睛望去,確認剛才看到的人影到底存不存在。可是裏麵卻沒有任何人。

“怎麼了?”

吉田疑惑地看著前傾著身子往店裏眺望的我。

“不,沒什麼……吧。”

雖然內心並未釋然,但是現在不是在乎不存在的東西的時候。見吉田向我招手,我便也進入小攤內部。進攤裏麵我是第一次。裏麵很狹窄,裝修和色調給人一種灰突突的感覺,我再次深切地認識到吉田是多麼色彩豔麗的美少女啊。嗯。真是太好了。

“這個是保險櫃,那個大概是打開保險櫃的鑰匙。”

吉田彎腰指著放在店裏一角的小小保險櫃,高興地說道。神態就像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寶藏的小女孩兒一般天真可愛。我也在吉田的身邊彎下了腰。比起保險櫃,顯然她的吸引力要大得多。感受到吉田在我身邊的氣息,我無法抑製自己心跳加速。

我舉起一直握著的鑰匙。

“那麼,由音石來開吧。”

“咦?我來開?可以嗎?這可是店裏的保險櫃啊。若真是保險櫃的鑰匙,由我來開真的不要緊嗎?”

“沒關係的。來,打開吧。”

吉田催促著我,一邊還不時用餘光注意著外麵的情況。難道她是想在店長來之前搞定這件事嗎?若是這樣的話,我得抓緊時間了。

可能是因為我也很久沒有體驗到這種惡作劇的氣氛了吧。我的內心也不由得雀躍起來。

我急急忙忙地拿起鑰匙,不過插入鑰匙孔中的時候卻是異常小心翼翼。因為若是胡插亂捅一氣,鑰匙搞不好會斷在孔裏麵。鑰匙的齒形似乎合乎鑰匙孔的形狀,很順利地慢慢沒入。吉田說道:“果然沒錯。”目光炯炯地擺出了一個勝利的姿勢。看到吉田少見地滿臉笑容,我心醉神迷不能自已。嗯,大清早來這裏插鑰匙真是賺到了呀。

我小心地轉動全部沒入鑰匙孔中的鑰匙,“哢嚓”一聲沉悶的聲響傳出。開了。我往外拔鑰匙。鑰匙的表麵附著著一層鐵鏽,摸上去會讓人差生一種正在咀嚼沙粒一般的戰栗感。

“啊。”

因為緊張上下顫抖不止的手腕動作稍大,拔到一半的鑰匙斷了。“啪”地一聲尺子折斷般的脆響,仿佛是鑰匙辭世之前的最後悲嗚。我把半截鑰匙拿到眼前,和吉田麵麵相覷。我們兩人驚得連眨眼都忘了,隻是僵硬地互相看著對方。終於,吉田先開口了。

“反正已經打開了,就這麼著吧。”

“那就這樣吧。”

我們就當什麼也沒發生一般粉飾太平。吉田打開保險櫃沉重的門。連鑰匙都放得鏽了,這扇門到底有幾年沒有被打開過了呢?

我邊思索著這個問題,一邊和吉田一起往保險櫃裏麵看。不知會不會有那種隻出現在電視劇裏麵的寶物?若是現金的話,雖然會吃驚但是太沒意思了,而且還會搞得自己像在小偷小摸一樣。想到這裏,我提起精神,警戒地眯眼往裏細看。

“這是什麼東西!”

吉田伸手扯出來的寶物是千紙鶴。大量橘黃底色,水玉紋樣的千紙鶴。紙鶴是用這個小攤用來包可麗餅的包裝紙折的。

“這個東西有必要放在保險櫃裏麵嗎?這是什麼,千紙鶴嗎?”

沒有一千隻這麼多,不過百來隻還是有的。我和吉田兩人圍著紙鶴仔細觀察。隨著吉田手腕的動作,手上活靈活現的紙鶴群就像真的在空中盤旋飛舞一般。夕陽晚照的霞色天空和仙鶴潔白的羽翼相映相輝,如同夕陽照射下的平靜洋麵一般,平和、安詳。

“我是真的沒有想到所謂的寶物居然是千紙鶴。”

“吉田以為保險櫃裏麵放著的是什麼?”

“傳說中的可麗餅配方什麼的。”

“不可能不可能,如果真的有這種可麗餅的配方的話,這家店早就已經當商品賣,賺了個盆滿缽滿了。

原來如此。吉田很佩服地拍了下手。但是能看得出有些失望。她從昨天開始就興奮地猜測著保險櫃中的東西了吧。我總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麼壞事一般。

吉田高高地舉起千紙鶴,就像要放飛一般。包裝紙成做成的羽翼相互摩擦,以小攤昏暗的天花板為背景盤旋飛舞。好一幅夢幻般的畫麵啊……咦?

“等一下吉田,你把手放下來。”

“嗯?”

“最上麵那隻千紙鶴身上好像寫著什麼東西。”

我把紙鶴拿在手裏確認,發現翅膀的裏側用黑色的油性筆寫著口信一樣的東西。是隻有舉起千紙鶴才能發現的機關嗎?真是拐彎抹角的做法啊。

“若是死亡信息的話該怎麼辦?”

吉田一臉平和地嘟噥她天馬行空的想象,我該如何反應才好呢?

“總而言之,先讀讀看吧。”

“那就拜托了。”

吉田湊近我的臉邊,想要看我手頭的千紙鶴。發現她近在咫尺,我的脈搏又開始加速跳動。可真是身心健全的反應啊。美人在側,不緊張的人才不正常呢。在這種心情的作用下,我的臉漸漸發燒。一邊體會著臉上的熱意,一邊開始閱讀紙鶴上的信息。

“上麵寫著……首先把這隻紙鶴展開。”

“展開的話就不是紙鶴的樣子了。”

“有點可惜呢。你會折紙鶴嗎?”

“若是有教科書的話,應該有辦法的吧。”

換句話說,就是我折不來。紙鶴的折法八百年前就忘了個一千二淨,所以攤開後沒辦法還原。左右為難之下,最後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我把紙鶴展開,將它還原成了一張普普通通的包裝紙。在包裝紙白色的裏側寫有黑色的字。

“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