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啊。”
雖然陳姨娘言明此乃其母遺物,季霏倌以前卻懷疑這與姨娘的初戀有關,不過有了前一世的經曆,如今她有不同想法—— 這會不會與她的身世有關?
“見著外祖母留給姨娘的匣子,就想起我出生的事,我是早產兒,當初情況想必很凶險吧?”
陳姨娘站起身,拉著季霏倌在軟榻坐下,而此時大丫鬟柚心已經送上一盞茶。
“倒也談不上凶險,隻是提早兩個多月生下你,擔心你活不下來。”
季霏倌喝了一口茶,狀似隨口一問:“為何會提早了?”
“當時隔壁院落遭盜竊賊侵入,我住的院落被驚動了。”
“隔壁院落住了什麼人?為何引來竊賊?”
“……我如何得知?除了住進驛館之時,為了院落的安排與那位官夫人碰了麵,我們就再無往來交談。”
“是嗎?若是我,必會弄清楚隔壁住了誰。”
“……我隻是個姨娘,人家可是有身份的官夫人。”
季霏倌可以感覺到陳姨娘無意間透露出的不安,知道自個兒不能再窮追不舍,以免叫姨娘生出疑心,於是轉開話題,聊了一會兒眼下京城流行的衣飾圖樣,便告退回了澄清院。
她是否是永寧侯的孩子,最清楚的人莫過陳姨娘,可是她也知道想撬開陳姨娘的嘴巴太難了,這關係陳姨娘在永寧侯府的地位,所以前世,陳姨娘死咬著不放,如今她憑什麼在毫無蛛絲馬跡的情況下讓陳姨娘吐實?不過,無論如何總要搞清楚當時的情況。
她在陳姨娘這兒毫無進展,就隻能從當初隨侍陳姨娘的人下手,眼前就有一個人—— 前世出賣陳姨娘的王婆子。
然而若從府裏的人下手,就會叫人察覺她在調查十四年前的事,這很可能會引發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想找到府外相關的人實在不易,離府的奴仆往往是遭了罪,不是送到莊子,就是賣給人牙子,因為主子恩賞放出府,或是自籌贖銀出府的可謂少之又少。
可是,這是尋查真相最適合的一條路,她也隻能試上一試。
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如葉暗中調查半個月後,終於尋到石婆子,此人當時與王婆子同為粗使婆子,無法近身伺候陳姨娘,但終究親眼經曆那段驛館的日子,多少可以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在如葉安排下,季霏倌來到平民老百姓聚集的城南之地。
“石婆子,這位就是四小姐。”
石婆子恭敬的行禮,隨即請季霏倌上座,親自奉上一盞茶。
“石婆子,如葉想必已經告知我今日來此的目的。”季霏倌開口道。
“是,當初侯爺在武成侯的幫助下,終於如願從南都調職入京,此時陳姨娘已有七個月身孕了,理當留在南都將孩子生下來,可是陳姨娘怕侯爺一進京就把自己忙忘了,堅持可以跟著上路。我們到了宜津驛館,已費時半個月,侯爺和夫人覺得太慢了,又恰好陳姨娘身子不適,便決定他們先行進京,陳姨娘待身子好一點再跟上來。”
這一段季霏倌略有耳聞,可是知道得倒沒有如此詳盡。
“我們待了三日之後,陳姨娘就催著繼續趕路,可是陳姨娘的奶嬤嬤覺得應該多休息幾日,而此時驛館來了一位十分貴氣的官夫人,也挺著肚子要回京,準備在驛館休養半個月再慢慢北上。這位官夫人有幾名侍衛隨行,侯爺夫人連一個侍衛都沒有留給陳姨娘,陳姨娘覺得若能與她結伴同行更為穩妥,便改變心意待下來。”
季霏倌不由得心跳加速,“那位官夫人也有身孕了?幾個月?”
“不確定,不過我看樣子大約八個月左右。”
“那位官夫人答應跟陳姨娘一起結伴同行嗎?”
“我不知道陳姨娘是否向那位官夫人提起此事,不到三日,就發生竊賊闖入驛館一事,還好那位官夫人隨行的侍衛很厲害,將竊賊打跑了,隻是,因為那一夜的驚動太大,那位官夫人和陳姨娘同時動了胎氣,生下孩子。”
同時生下孩子,且都是早產兒,隻差半個月……“我聽姨娘說,生產的過程很凶險?”
“是啊,若不是那位官夫人的侍衛太厲害了,隻怕無法在一個時辰之內找到兩個有經驗的接生婆。”
“這個我知道,後來呢?”
“那位官夫人待了五、六日之後,趁著夜色悄悄離開了。”
“為何要悄悄離開?她剛生下孩子,身子不是還很虛弱嗎?”
“我不清楚……對了,她離開的那日早上,曾經抱孩子來找陳姨娘。”
“抱孩子來找陳姨娘?”
石婆子點了點頭,“她們在房裏說了半個時辰的話。”
“她們說什麼?”
“不知道,當時連陳姨娘的奶嬤嬤都被趕到房門外。”
若非至關重要,那位官夫人何必在離開前特地去見陳姨娘?雖然不能肯定此事是否跟孩子有關,但是日前陳姨娘說不清楚對方的身分,這一點有待商榷。
“我剛出生時,石婆子可曾見過我?”
“小姐早產,身子很虛弱,陳姨娘保護得密不透風,甚至連我們起程離開時,還特地抬了轎輦進院子接陳姨娘和四小姐。回府之前,除了陳姨娘的奶嬤嬤,隻怕沒有人見過四小姐長什麼樣子。”
季霏倌看了如葉一眼,如葉立刻送了一個荷包給石婆子,她交代石婆子若再想起什麼事,再讓人傳消息給如葉,便帶著如葉離開。
為了不叫人知道她來這兒找石婆子,她刻意將府裏的馬車留在茶樓外麵,讓駕車的老陳進茶樓喝茶聽說書,畢竟上書鋪子挑書需要很長時間,總不能讓人傻傻的在馬車上等人。因此這會兒當然隻能步行回茶樓。
“小姐……”話到了嘴邊又打住,如葉一直謹記管事嬤嬤的叫導,當奴婢的絕對不可以太好奇了,可是搞不清楚狀況,做起事來又難以周全。
“我想找到那位官夫人,是因為姨娘曾經說過,若非那位官夫人找來的接生婆,她無法順利將我生下來。那位官夫人於我有救命之恩,我豈能連她的身分都不知道?”
這一點她老早就猜到了,嫡母恨不得陳姨娘不要順利生下孩子,絕不可能事先為她備下接生婆,而陳姨娘在宜津人生地不熟,若非有人相助尋了有經驗的接生婆,很難順利生下早產兒。
“原來如此……看樣子,若不回到宜津驛館查探,隻怕找不到那位官夫人。”
沒錯,為今之計,隻能試著重回當初出生之地,查閱驛館留宿名冊,還有找出當初的接生婆,說不定能查出更多的事情。正好一個月後她要隨祖母回老家參加堂哥婚禮,路上會經過宜津。
“小姐,這邊是往茶館,書鋪子在另外一邊。”
季霏倌連忙收住腳步,不好意思的對如葉一笑,走著走著,竟然忘了。“我們若不去書鋪子一趟,陳伯可能會擔心我們幹了什麼壞事。”
“這倒不會,陳伯並非心思活絡之人,隻是不去書鋪子,萬一有人關心此事,發現小姐根本沒去過書鋪子,這就不好了。”
季霏倌讚賞的挑起眉,“你機靈。”
如葉嘿嘿嘿的笑了,神氣的揚起下巴,就在這時,一陣吵鬧聲傳來。
“你這個人真是不講理,我不是說了,我不知道荷包被偷兒扒走了,並非有意白吃你的包子。”
“姑娘見了包子就往嘴裏塞,也不先掏銀子,這不是擺明吃霸王包子嗎?”
“我可是……笑話,不過幾文錢,我還會付不出來嗎?你派個人去前麵的書鋪子請雲先生,雲先生會幫我付銀子。”
“若是姑娘真的認識雲先生,應該知道雲先生如今不在京城。今日姑娘若付不出銀子,就跟老頭子走一趟衙門。”
季霏倌如今嚴格要求自己—— 少管閑事,少引人注意,可是見人有難,且是這種隻要用銀子就能解決的小問題,視而不見實在有違她的良心……念頭一轉,她便移動腳步走過去,掏出一錠銀子給包子店老板。“老伯,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