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楓無可奈何的輕歎口氣,視線落在不遠處的紫瞳小兒身上,看璽兒和那小毒獸瘋趕嬉哈的不亦樂乎,他眉心蹙得更緊了些。
整個東陵大陸,誰都知道紫瞳是不祥的征兆,他還聽說過一則傳言,說二十幾年前暴病而亡的皇後娘娘,其實並非真亡,而是因為她生了一個紫瞳妖兒,所以被太後賜死。當然,這則傳言已經無法求證,沒有人敢問當今皇上崇政睿宸,那個傳言是否屬實?
隻不過,由此可知,紫瞳是個大忌諱,慕容楓實在不敢想,女兒瀛雪帶著紫瞳璽兒出現在金獒國的皇宮時,會招來怎樣的一場狂風暴雨!
不出兩日,金獒國的使者果然抵達靖雲國,他的到來自然受到了崇政睿宸貴賓禮遇,由負責接待的大臣安排妥善,和親的事兒也就算敲定下來了,接下來,崇政睿宸履行承諾,要封慕容瀛雪為明悅公主,繼而以公主的身份嫁去金獒國。
大殿上,文武百官的祝賀聲連綿不絕,個個都羨慕慕容楓的女兒有福氣,即便是已非完壁,竟然也能嫁給北冥玄胤這樣的賢君,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南宮丞相自從得知這則消息後,整張臉烏青的像豬肝似的,整個早朝下來,半句話都沒有說,看見擁簇在慕容楓左右的那些文武大臣們,他這心裏猶如刀絞一般,他明白,一旦慕容瀛雪被封了公主,嫁予金獒國和親,那慕容家的地位就如日中天,再也不可撼動。
“眾愛卿,若是沒有其它事,今日就退了吧。”
“皇上,老臣有幾句話,想單獨向皇上稟報。”慕容楓心事重重的開了口,有些話若是不說,到後麵可就成了欺君之罪,這一點人他是再明白不過了。
“其它人都退下吧。”崇政睿宸擺了擺了,眾文武百官山呼萬歲,便退了下去,大殿上隻剩下慕容楓一人。
慕容楓仰視著高高在上的崇政睿宸,似乎還是有所顧忌,崇政睿宸淡淡的睨了一眼侍候在身側的桂公公:“小桂子,你也先退下去。”
“喳!”桂公公一臉諂媚笑容,小步快跑的退了下來,經過慕容楓身旁時,還不忘道了聲:“奴才恭喜慕容將軍,賀喜慕容將軍。”
慕容楓勉強應著點了點頭,桂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怎麼著也不能得罪。
整個大殿算是安靜下來了,崇政睿宸低沉的開口道:“慕容將軍,現在沒有外人,你有什麼話就盡管說吧。”
“皇上英明,隻是這件事兒,老臣還真是難以啟齒呀!”慕容楓一下子跪了下來,崇政睿宸也忍不住從高高的龍椅挪步下行,走到了他的麵前。
“慕容將軍,站起來說話,你跟隨朕也有近二十年,是朕最親信的人之一,若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朕或許能夠幫到你。”崇政睿宸麵色凝重,緊盯著慕容楓的眸子,他看得出自己的這位老臣,這一次確實是遇到麻煩事兒了。
“老臣就跟皇上明言吧,老臣的女兒瀛雪前些日子產下一子……”
慕容楓剛一開口,就令崇政睿宸驚詫的瞪大雙眼:“愛卿開什麼玩笑,令千金慕容瀛雪凱旋歸來至今,也不過短短數月,怎麼可能產下一子?”
“老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所出之言句句屬實,小女瀛雪產下的這個孩子,說出來不怕皇上責罰,乃是……紫瞳小兒。”慕容楓說到最後,無奈的閉上雙眸,他也是迫於無奈,不得不將此事稟明聖上,以免日後紛爭四起,禍害天下。
他此話一出,卻猶如一道驚雷劃過,令崇政睿宸當場石化,半響沒有吱聲。
慕容楓心生疑惑,緩緩抬起頭來,見崇政睿宸這番模樣,也頓時嚇了一跳,連聲喚道:“皇上,瀛雪和她產下的紫瞳璽兒,都是老臣至親的人,老臣有所隱瞞,還請皇上開恩。”
崇政睿宸這才緩緩回過神來,原本明晰透亮的眸子,瞬間變得渾濁許多,整個人似乎一瞬間蒼老了十歲,他望著慕容楓好一會兒,才艱難的吐出一句:“朕也有一個紫瞳的兒子。”
崇政睿宸的這番話,著實讓慕容楓嚇了一跳,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迸出這麼一句話來,緊接著,崇政睿宸所出之言,就更讓他驚詫萬分。
“二十幾年前,朕奉先皇遺命登基帝位,朕當時的王妃紫靈也就順理成章的成了皇後,而當時宮中,勢力最強大的則是太皇太後,她對於朕的皇後很不滿意,因朕剛剛登基,勢力還不夠穩固,很多事情隻能忍讓。”
“沒過多久,朕的紫靈皇後有了身孕,沒想到有禦醫跟太皇太後說,紫靈的脈象相當詭異,懷的應該不是龍胎。而就因這一說,紫靈沒少受苦,太皇太後三天兩頭的找茬,而朕又忙於國事,疏於對她的照顧,最終熬到了分娩的那一日……”
說到這裏,崇政睿宸的話沒有接著往下說,因為後麵的一切都是他今生今世再也不想提及的傷心往事,若不是慕容楓今日突然說到紫瞳璽兒,或許這一生,他都不會同任何人提起這段往事。
氣氛在這一刻似乎變得有些傷感,崇政睿宸長長的歎了口氣,接著才道:“倘若能讓時光倒回,就算他們是眾人口中的妖孽,朕也一定會力保他們母子平安,這些年來,他們母子被太皇太後的人拖走的那一幕,就像噩夢一樣縈繞在朕的心頭。”
慕容楓頓時百感交集,他頭一回見皇上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麵,想必那位紫靈皇後,一定是皇上這一生最難以忘懷的女人,就像他的清歌,是他這一生的至愛,就算耗盡一輩子的時間,也不可能忘卻。
“老臣罪該萬死,勾起了皇上的傷心往事,若不是臣女瀛雪任性,執意要帶著璽兒一起出嫁,老臣也不至於如此憂心。”慕容楓最終還是提到了正話上。
“哦?這件事情待朕細細問過金獒國使者後,再作定奪……”崇政睿宸意識到,若是北冥玄胤全然不知這一切的話,那恐怕真的就出大亂子了!
“臣叩謝皇上。”慕容楓才才的鬆了口氣,他現在隻期盼不要出什麼亂子才好。
“愛卿啊,你說……朕是不是該立太子了?”崇政睿宸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他這話像是在問慕容楓,倒不如說他是在問自己。
這麼多年,崇政睿宸也派過不少人出去找,卻都是石沉大海,他依然帶著一絲絲的僥幸心理,期盼著他那個被世人稱作妖孽的紫瞳長子出現,他願意將皇位讓出來給他,隻希望求得他們母子的原諒,可是如今看來,這個希望隻能變得奢望了,紫靈母子倆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慕容楓怔了怔,下一刻他也明白了,這些年來皇上遲遲未立太子,竟然是事出有因,是因為他的心裏一直惦念著那位紫瞳的皇長子,希望能夠將皇位傳予他。
“皇上若是真要老臣說,老臣認為,皇上確實該立太子了。”
崇政睿宸點了點頭,一句話也沒有說,倦容滿麵的擺了擺手,示意慕容楓也退下去。
翌日,早朝後,崇政睿宸宣眾臣退朝,獨獨將慕容楓一人留了下來,退出大殿時,南宮丞相森寒的眸光瞥了一眼空蕩蕩大殿中央的那一抹背影,眸底劃過一抹異樣光芒,他心裏很納悶,皇上和慕容楓這兩日退朝後,到底說了些什麼?難道是因為慕容楓的女兒要嫁去金獒國,所以皇上對慕容家的人越來越重視了?
不論是出於什麼原因,總之這不是個好苗頭,正想著,南宮魄一眼瞥見走在前麵的崇政靳川,眸底劃過一抹精光,腳下的步伐也隨之加快。
“三皇子,近日可有去寒園聽戲?”南宮魄臉上的神情一改之前的戾氣,變得柔和許多。
正低頭沉思的崇政靳川緩緩抬起頭來,淡淡的睨了一眼南宮魄,冷冷的道:“南宮丞相倒像是寒園的常客。”
“老臣也隻是偶爾去消遣放鬆一下。”南宮魄一眼瞅出,三皇子今日的心情應該不佳,所以有些話他也就不便開口了,於是借故告辭。
望著南宮魄的背影,崇政靳川不屑的冷哼一聲,思緒再度回轉,他就想不明白,昨夜桂公公明明神秘兮兮的告訴他,說皇上今日會在大殿之上宣布立他為太子之事,可是……為何今日早朝時,父皇連提也未曾提及?
桂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他說的話應該是十有八九,至於父皇為何突然間又改變了心意,崇政靳川實在是捉摸不透,可是,他確實父皇朝後將慕容將軍單獨留下,恐怕所言之事和立太子有關。
所以此刻崇政靳川的心裏,就像千萬隻螞蟻在爬,奇癢難耐,他真想變成一隻蒼蠅,飛入大殿去聽一聽,父皇到底同慕容將軍都說了些什麼,可是現在看來,他也隻能多一些耐性,好好等等了。
而就在這時,他突然看見大殿內又有一個人退了出來,那不是父皇身邊的桂公公嗎?崇政靳川一下了便來了精神,大步流星的朝桂公公走去。
“桂公公。”
“奴才給三皇子請安。”桂公公一見崇政靳川,臉上的表情顯得極不自然,昨夜正是他給三皇子傳的口信兒,說皇上要立他為太子,可是他說的卻也不假,崇政睿宸確實是這樣說的,可不知怎的,今日早朝卻又變了。
所以桂公公見到崇政靳川,也是一臉的驚慌,原本想拍馬屁,卻沒想拍到馬蹄子上去了。
見他一臉慌張失色,崇政靳川倒是先開口了,他也不想遮遮掩掩,敞開天窗說起了亮堂話:“桂公公不用緊張,本王沒有要為難你的意思,本王隻是想知道,你昨夜所說之事,為何今日卻又發生了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