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瘋子
伊藤進餐看起來很慢很優雅,但其實速度很快,餘光間斷地看向楊言曦,一點也沒看碗裏的東西,顯得心不在焉。
不到五分鍾,風卷殘雲似的,把東西吃得幹幹淨淨,其實他也是餓的吧,一天不吃東西,不餓才怪呢。
“那我就走了,再見。”她都已經功成身退,不走留著幹嘛,吃晚飯啊,她還是相信她家玉楓煮的飯菜,她的胃口都被他養刁了,嗬嗬!
伊藤用眼皮地看了她一下,冷漠中帶著一絲任性地說道:“我吃飽了。”他的意思是,他聽話把東西吃了,所以她必須得留下。
“我看到了。”然後呢,這跟她要走有直接或間接的關係麼?
“你不可以走。”伊藤霸道地說著,像個討不著糖吃的小孩,抿緊唇,不悅地看著楊言曦。
“為什麼不可以走,給個理由?”言曦好笑地說道,倒也沒有走,這個霸道而任性的男孩確定讓人氣不起來。
“我想放風箏。”伊藤嘴巴張了張,最後吐出這一句話,像個小孩一樣的扭捏,差點沒把楊言曦給雷死,這人的心智確定不是在三歲之中?
伊藤是個執拗的人,他說了就一定要做到,所以他盯著言曦,死死地盯著,倔強而無辜,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的眼中似帶有著一絲對溫暖的渴望,若有若無的,幾乎讓人以為看錯了。
言曦用輪椅把他推了出去,因為他剛了手術,短時間內不宜運動,所以隻能坐輪椅,一身病服的他顯得很瘦小孱弱,讓人止不住對他憐惜了幾分。
“為什麼想放風箏?”言曦把他推開一處草地便停了下去,坐在旁邊的石椅。
伊藤不說話,隻是坐在輪椅上遙望著天際,如水般明淨美麗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天空一動也不動。
言曦承認這樣的他很嫻靜優雅,像幅畫似的好看,優美修長的頸脖就這麼一直仰著,有如尊貴的天鵝,但他不嫌酸嗎?
“你有看什麼,到底有什麼這麼好看?”言曦也跟著望向天空,萬裏無去的天上什麼都沒有,連隻小鳥都沒飛過。
伊藤依然沒有反應,眼睛連轉動也沒轉動,如果不是還有氣,必定會有人把他當成死人給埋了。
言曦很無語,手裏拿著風箏,跟著他一起看天,究竟有什麼好看,她還真搞不懂,她是沒藝術家的天份了,看來看去,她還是覺得那隻是一片天,再看它也不會塌下來。
一個小時過去了,伊藤依然持著最先的姿勢,換都沒換一下,像僵化了的石頭,言曦坐著覺得有些悶了,他比玉楓還悶葫蘆呢,無力地問道:“大哥,你到底想幹什麼?再不說話,我走了。”
聽了言曦的話,伊藤才有了些許反應,一轉頭看著她手裏的風箏,眼神有些無辜,紅唇輕輕一啟:“風箏還沒放呢。”
言曦被打敗,她對這種楚楚可憐,像個孩子迷茫似的眼神沒有免疫能力,這才是真正的男顏禍水呢。
把風箏放在他的手裏,自己拿著線跑了一段距離,才轉過頭,大聲喚他:“放。”
伊藤手撫著風箏的紋樣,輕輕地拂開落在風箏上的落葉,抬頭看著前麵笑靨如花的女子,嘴角不自覺揚上了微微的弧度,放開了風穩。
今天的風勢很好,風箏很快飛了起來。
清脆如銀鈴的笑聲在草地上回蕩裏,言曦想起了自己也很久很久沒有放過風箏,有多久呢,似乎在童年之後就沒有了,不是不想放,而是找不到陪她一起放的人。
扯著線汗流浹背地跑回到伊藤身邊,把線丟給他:“你放吧。”她就是個陪襯的。
伊藤接過,有一下沒一下地拉著,像是想起了開心的事,唇角輕揚,露出天真純淨的笑意來。
“你看你笑著多好看啊,幹嘛整天繃著一張死人臉?”言曦一仰頭瞧見了他的笑容,真真覺得他的笑容好看極了,像清湖中靜放的睡蓮,美得安寧,他的相貌不比玉楓差,個性比玉楓少了一分溫和穩重,多了一分純淨無瑕。
很少見他笑,他這一笑可算是彌足珍貴,言曦為他的開懷而感到開心,又不免有絲黯然。方才護士小姐悄悄地拉過她,告訴了她有關伊藤的病情,據說已經很嚴重,如果再不動手術,靠藥物治療,他隻能活三五年,但若動手術卻有百分之七十的機會痊愈,這種情況一般人還是會選擇做手術,可他偏不,根本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有一天就過一天,護士看著都為他著急,拜托言曦一定要勸說伊藤,讓他接受手術。
言曦挺搞不懂,小護士她怎麼就能篤定伊藤一定會聽她的話呢?她是做了什麼讓護士小姐對她那麼有自信?
伊藤卻是聽了她之後,立刻收斂了笑容,又是高不可攀的冷漠樣。
言曦轉了轉眼珠子,她決定把這座冰山攻破,她就不信不能從他嘴裏擠出個字來:“伊先生,你好,你應該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楊言曦,請多多指教。”說罷雙手抱拳起來,做完又覺得不對,轉而換成了握手。
伊藤當然不會鳥她,滿眼隻有一隻風箏,周遭的一切全部自動屏蔽。
“喂,你怎麼不理人,很沒禮貌耶,又不是啞巴,多說兩句話會死嗎,你媽生你這張嘴巴是用來幹嘛的,當然是用來說話的,你這麼不利用它,你對得起你媽嗎?知不知道什麼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言曦在一邊啐啐念,大冰山,長得這麼可愛的一張臉居然是這麼壞的性格,暴殄天物!
“你很煩!”大冰山終於被她逼出話來,言曦陰陰地笑了,雖然這話不好聽,但終歸是讓他說話了,是不錯的進步!
“嫌我煩,要不是你一個在那邊裝冷酷,我用得著自說自話嗎?喂,你為什麼不肯動手術,你應該知道如果你再不動手術,你會死的。”他如今正值青春年少,大好光景,若是這樣死了,未免可惜。
“活著有什麼好?”伊藤挺迷茫地看著她,褪去了一絲絲冷漠,他倒是有幾分像無助的孩子,挺矛盾的綜合體。
“活著有什麼不好?”每個人不都是為了生存努力地活著,他這問題問著有些奇怪。
伊藤沉思了一下,漠然地搖了搖頭:“早死晚死,總歸是要死,有什麼區別。”人的出生不就是為了等死,又為何要去抗拒?
這個問題她倒是從來沒去想過,伊藤的想法挺奇特,也算得上有那麼一點點歪理,隻不過要她現在去死,她卻是萬萬舍不得的,她有太多放不下,她的親人,她的朋友,還有玉楓!
“好死不如賴活著嘛,這個世界上難道就沒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眷念的嗎?比如你親人朋友,生命不是一個人的事,你死,有人會為你傷心。”言曦扮起了知心姐姐,雖然她不是很會勸你,但在她認為,生命很重要,母親的十月懷胎,產子的痛苦危險,生命不單單是個人的事情,誰也沒權利放棄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