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女子的麵容之上,露出一絲邪魅的笑容,幾分詭異,終於靜謐了下來,輕聲說道,“終歸有一件事情,是由了我的,”她起身,仍是靠在門框上,彎起的眉眼如同今夜掛在天邊的流月,她開口,聲音輕靈空曠,“你,你能勉強一個死人嫁給東萊太子嗎?我的——哥哥。”一語出後,汩汩鮮血自她唇畔湧出,流經下頷,滴滴濺落在這東宮嫣紅的地毯上,消散無痕。
“嗯?”一聲疑問,一聲驚呼,月櫻太子猛地記起了什麼,身影一顫,凜然回身,迅速在她的肩頭點了兩點。
“你……你竟如此......卑鄙!”聆雨開口,大口朱紅嘔出,方才的一心求死,奮力一咬,舌根之處已是傷了大半。穴位被他點住,月聆雨此時隻能僵直地站在那裏,說不出一句話,抬眼隻見兩行不甘清淚自悲戚的眼角淡出。月淩羽上前,幫她挽了眼淚,目光之中出乎意料地多了幾分悲戚來,他轉頭長歎一句,“小妹,你這是又是何必,為何去探知那些你不該知道的事情,高高興興地嫁給東萊太子,一生都無憂無慮的活這,難道不好嗎?”
“你……”她掙紮著開口,湧出陣陣血沫來,口裏模糊不清,咿咿呀呀地念著,卻是咬牙切齒,“我……我不信你可以囚我一輩子!”
“哈哈。”一聲輕笑,月淩羽目光流轉,“你若是一心尋死,我可是不介意,囚你一輩子。”言畢,他頓了幾頓,徐徐開口,“我的王妹,為何一定要逼的我使用威逼的手段呢?你大可不必如此的。”
“來人。”月櫻太子拂袖轉身,向著宮外一聲命令。幾名侍立在外庭的丫鬟魚貫而入,屈身行禮。月淩羽扶著公主的肩頭,向著眼前丫鬟淺笑,“公主今日身子不舒服,爾等且送她回府上吧。”
“諾。”丫鬟們微微欠身,向著月櫻太子屈膝,上前將他身邊的女子扶了,往宮門而去。三千青絲拂過月淩羽的眼角,飄進他的眼睛裏,點出幾分酸澀來。他抬眼,目光已被那萬千青絲遮蔽住,看不見小妹漫遍恨意的眸子。月淩羽的雙拳微微握了握,他想,她……此時一定是恨透了自己吧!然而,又能怎麼辦呢,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她都知道了。
三月之後,夏日的繁茂紅花慢慢開盡,花間蜿蜒的嬌蝶化為孤雁,片片蒼翠也逐漸凋落無痕,最終殘留下來的紅楓嫣然如血,在那空渺的天地間慢慢飄搖,舞得四野秋山更加蒼茫空曠。
如血的嫣紅喜服,刺耳的聲聲嗩呐,天空陰沉的似要泣出淚來,幾欲將這場喜事,染成哀婉。月櫻公主月聆雨頭頂喜帕,在一堆丫鬟的簇擁之下,纖足細步而來。世人皆謂世家大族奢華優越,皇帝家吃的白米飯和百姓家的都是不同,也許,大自然的變遷,四季花開花落,天邊雲卷雲舒才是世人皆平等。月聆雨邁步在深秋的落葉上,僵硬地一點點向前走去。被眾人攙扶著坐入喜轎之中時,倏忽一滴清淚滑下,將手中緊撚的小帕打濕。
月櫻太子月淩羽大步流星,不顧周圍丫鬟的驚呼,一把掀開轎簾,將眼前靜坐的女子打量打量,唇角一揚,便是極其殘忍的一句,“王妹恭喜了。”
恭喜麼?月聆雨頭頂蓋頭,看不見他的神情,隻覺得自己被一片紅色淹沒了。不覺啞然失笑,恭喜什麼,恭喜我嫁給一個不愛的人,還是恭喜你自己,這樣的聯姻,終於得手了?
默然無語,周圍是死一般的沉寂。月櫻太子可不管這些,他上前一步,手指微微抬起妹妹的下頷,卻觸摸到一片冰冷的沾濕。“嗯?”他的身子稍稍愣住,帶著幾分寵溺,“別哭了,大喜日子哭,可真是不吉利,日後仍是有機會回到月櫻的,不是嗎,你若是想念王兄的話……”
“我呸。”女子轉頭,緊咬的牙關擠出這樣難聽的字眼,大紅喜帕將她的臉盡數遮住,看不清她眉目的神情。若是能看見,隻怕是足以殺人的毒辣吧。月淩羽卻仿佛沒聽到似得,仍是一副春風般和煦的眉眼,唇角微彎,自嘲一聲,“瞧,我可真是好脾氣。”言畢,抓起妹妹的手,在那纖細的掌心按下一隻無瑕美玉,揚眉道,“月櫻至寶玲瓏玉,乃鑄造王璽之子玉,權當是為兄的賀禮了。”
月聆雨的手指寸寸握緊,將那美玉幾欲捏碎,身形幾分顫抖,喉間便是一聲沙啞苦笑。
月淩羽湊近,俯身在她的耳邊,幽幽一聲歎,“王妹,你若是敢死在東萊,無疑是給月櫻找一個出兵的借口呢,孰輕孰重,你自己認真掂量吧。”
“哈。”沉默的新娘終於開口,幾分輕蔑,幾分鄙夷,“你若是有膽量同東萊開戰,我又何必遠嫁?”
“哼。”月淩羽拂袖,身子僵了僵,片刻之後,麵上表情回歸平靜,仍是那樣微微笑著,春風般和煦不過是點染的虛情假意,“那王妹不妨一試。”
沉默,毫無言語的沉默,恍如死寂一般。月淩羽伸手,在那沾滿淚痕的臉上輕輕捏了幾捏,聲音幾分輕柔,“大喜日子,莫要晦氣了。”言畢,拂袖轉身而去。
大紅喜轎顛簸著,在林間徐徐穿行,兩國聯姻,秦晉之好,眾人臉上皆是大喜神色,隻留周身被點了穴道的新娘獨自癡癡坐著,淚流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