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寒冷,冷的別枝渾身打顫。

她開始撲騰,開始自救,然而不過是徒勞。

厚重的棉衣吸滿江水,變得更加沉重,別枝已經體力不支,

別枝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沉入水底。

感受到呼吸困難,感受江水灌進自己的耳朵和鼻子,感受到死亡正在慢慢的靠近自己。

小的時候聽老人說,人在臨死的時候生前的記憶會像走馬燈一樣的浮現在眼前。

別枝真的看到了走馬燈,她的一生都在眼前浮現。

別枝仿若進入了夢境。

那些似夢非夢的記憶,別枝隻覺得自己好像是在看一個話本子,不對,她就是話本子裏的主角,她就是話本子裏的那個人。

是的,她是別枝。

原來,這樣憋屈的人生,她已經經曆過一次了啊。

自己那無助的第一世,帶著遺憾,帶著憤慨,帶著不甘,死在了自己的兒子中了狀元打馬遊街的當晚。

被雲婆子和雲奎活活打死的。

原來,她就算一輩子隱忍退讓,一輩子乖順懂事,也沒有能得到一個好的結局啊。

上一世的記憶,今年過後,就會迎來三年災害,明年年底雪災,後年水災,大後年旱災。

臨江鎮的人都逃荒去了,而別枝一家,靠著別枝的敏銳,提前囤糧,再加上雲家本來就是開個小糧油鋪子的,所以,省著一點,也挨到了第三年才逃跑。

逃荒路上,別枝一人要照顧他們三個,什麼苦活都是別枝做,吃的卻最少。

等逃到了端和府,雲朗卻不能參加科考,因為律法規定,要在一個地方住滿三年,才能參加科考。

別枝一家在端和府住了三年,二十一歲的雲朗開始讀書。

而別枝的日子,依然是在整天挨打和勞碌中度過。

直到雲朗離家去京城趕考後,雲婆子和雲奎更是變本加厲,常常打的別枝起不來床。

而當她實在受不了向別人求救的時候,別人卻還是勸她要聽話,聽婆婆和丈夫的話,

上一世別枝到死的時候,都想不明白,她到底還要怎麼聽話?她到底做錯了什麼,雲家母子要這樣對她!

到底這個世界是不是沒有天道?

她死的時候正是春天,她最後看了一眼院子裏發芽的桃樹,在心裏悲憤的問了一句:“老天!你為什麼不能救救我!”

然後,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死的時候,連兒子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新科狀元的母親死了,丁憂三年,無人不說狀元郎的母親無福,還連累了兒子的前程。

上輩子,雲朗中狀元時已經二十五歲,丁憂三年二十八,好不容易在朝中做了一個小官,憑著自己的能力在三十一歲的時候升到了五品,雲婆子又要將自己的娘家侄孫女嫁給雲朗,雲朗不肯,老婆子就去衙門告了雲朗忤逆長輩,雲朗又背上不孝的名聲。

官評不好,升遷無望,還被貶到一個窮鄉僻壤做小縣令。

那時,雲朗才感受到母親心裏的苦,原來,明明是別人的錯,卻整個世界都要來批判你,他人輕鬆的掌控著你的命運,那種永遠也甩不掉的枷鎖,雲朗隻覺得,身心都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