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二日上午,甘木火來到武陵山鎮支局門前,但見該局位於北門城外,一棟大樓當路而立,右邊大鐵門直通大院。他進大院走上三樓辦公室,見有兩男一女在兩張辦公桌前對麵而坐,就問:“請問誰是彭局長?我叫甘木火,來報到。”彭局長,一個五十出頭的高個子滿麵笑容說:“好的,請坐!早就聽說你和賀娜同誌要來,她昨天已經報到了。來了很好,但要有個思想準備,隻能是革命工作選人,不能人選工作,有個鄉郵員病了,你先頂上去。行行出狀元嘛,隻要工作搞好了,還有很多工作等著你們做。你們是早晨八九點鍾的太陽嘛。”甘木火想都不想就答道:“我懂,我能經得住組織考驗。叫我幹啥就幹啥。”彭局長點頭站起道:“好,這才像一個年輕人。那我們就先去看看房子,我知道你家房子不寬敞,已經給你安排了房子,雖然是單身漢們一起住,但這也有個伴嘛,大家可以互相學習,共同提高。等今後有條件了,局裏再給你們一人分一個單間,到時來人來客,來個女朋友也方便,不過現在還早,你們都還小嘛。先搞好工作,先立業後立家嘛。”說著帶甘木火去單身宿舍。
甘木火見這是辦公室改成的宿舍,裏麵已有兩個鋪位,再加自己就是三鋪位,雖然不是很寬敞,但總比家裏鋪位要好,就決定吃在家裏,睡在局裏,就說:“這很好,我馬上取鋪蓋來。明天就可上班。”彭局長微笑道:“好的,你先搞好鋪,下午就辦交接,明天跟班熟悉線路,後天正式跑班。”甘木火擔心道:“一天記得到嗎?”彭局長鼓勵道:“沒事的,我以前遇上突然事件,一天班都沒跟,拿著投遞簿就送也搞過。你們年輕人比我們更有能力,大膽去做吧,什麼叫工作要大膽?像這種特殊情況就是,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甘木火聽如此說,就答道:“好吧。”就這樣,甘木火就在武陵山區跑起了鄉郵。鄉郵員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換了別人一般是不願幹的,可他二話沒說就幹上了,所以說他腦殼少根筋是也。
轉眼就到大年初三,甘木火因放假沒出班,睡得老遲才起床吃飯,他飯後閑著沒事,一邊看拜節的人們在大街上來來往往,一邊看見外甥女春蘭在歪著嘴吃甘蔗,不免想起遠方的大姐,當時家裏沒有電話,也不知此刻大姐在幹什麼,調動工作的事是否聯係好?早搞好,他們一家人就可以早團圓,這倒不是怕外甥女春蘭給自己添麻煩,而是擔心父母帶不好,尤其是甘茂發,自己領教夠了!
甘木火正想著,石紅、何萍等七位女同學來家串門,這讓他大吃一驚,很難為情,看看七位同學,又看看這“夜點萬盞明燈”的破房,他就象牛郎遇上七仙女一樣窘迫,所幸臨近春節,母親早就油炸有很多糖扇(將蒸熟的糯米放竹圈內按成圓塊,涼幹後油炸),他心裏稍寬,一邊招呼:“請坐,請坐,你看這屋太爛,太不好意思。”說著就搬登找碗。
這時,甘茂發和母親剛好都回來了。母親滿麵臉笑容說:“今天來這麼多貴客。”石紅笑笑說:“都是培訓班同學。”麻金花用方言說:“喔,難為你們。火兒,快給同學衝點糖扇吃玩!條件差,不象你們家樣樣都有,好在是同學,將就將就。”石紅:“阿姨太客氣了,我們家也差不多。”麻金花:“客氣什麼?你們太謙虛了,很會說話,不象我家火兒呆頭呆腦的,好,你們坐著,我收拾一下,等會大家在這裏吃飯。”說著進廚房去了。
甘木火衝了七大碗糖扇用格篩端出來放桌上招呼道:“來來,吃碗白糖開。”轉身又搬出一罐白糖說:“不夠糖就再加。”同學們有的加了,或說:“給我加點。”邊吃邊問了一下各自報到後的情況,唯何萍一個人不加糖也不言語,慢慢低頭吃著。
甘木火以為再也看不到何萍了,沒想到她會來串門,不知如何是好,一邊往火坑裏猛加炭,一邊說:“都坐攏來些。我家這屋太破,擋不住風。真是不好意思。”話音未落,甘茂發見何萍將小靠椅的前兩腿撐起,就說:“你們來看我家火兒,我們心裏是高興的,所以有些道理應該給你們講。”同學們一聽,不知有何見教,都停下碗筷洗耳恭聽。甘茂發接著說:“你們小,經驗少,又不是木匠,所以不懂,這板凳生成是四隻腳落地。”隨著他的聲音,一陣椅子前腳落地的聲響,同學們個個正襟危坐。甘木火擔心他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就很尷尬地說:“曉得,你快忙你的去。”甘茂發瞪眼道:“你曉得什麼?吃飯還沒我吃鹽多,走路還沒有我過橋多,我是做木匠的,應該給你們教這個道理,就是你們在自己家裏坐板凳,也不要隻坐兩隻腳。那樣最容易將板凳坐鬆。一鬆,尖子一脫,板凳就散了。”麻金花從廚房轉回來製止道:“好了,快做工去了,又念你那王龍經。”甘茂發振振有詞說:“我是在教他們一個道理。”麻金花哼道:“你好道理的很!快走吧!”甘茂發不解,明明是這個道理為什麼就不讓他講,可長頭發既然再三攆自己走,也隻得悻悻離去。麻金花轉身對在座的同學們說:“別聽他的,大家隨便坐,就象在自己家一樣。”話音未落,隻聽甘茂發在門口大罵道:“吃不得就莫吃,甜甜的甘蔗就丟了。你快給我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