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濤和汪洋很開心，兩人坐在草地上展開一塊油布擦拭他們的快慢機。這是一種原產自德國毛瑟兵器製造公司的自動手槍，是中國軍民心儀的利器，國內正在使用的原裝槍和仿造槍超過二十萬把。它們有毛瑟工廠製造的，西班牙產的，中國金陵、漢陽、鞏縣各兵工廠仿造的。冀中軍民將沒有快慢機隻能單發射擊的毛瑟手槍稱為駁殼槍，把裝了快慢機能連發掃射的毛瑟手槍稱為快慢機、二十響、大肚匣子、盒子炮、大鏡麵兒匣子，可見大家對自動武器的喜愛程度。這次武工隊全員裝備快慢機，火力之強一時無二。肖揚這回下了血本，他搜盡了全旅的自動手槍才算湊出二百多支。洪濤他們脫離主力孤懸敵後，風險之大可想而知，肖揚實在放心不下，隻好在武器上盡力加強。郭雲興散會後才趕到，聽了大家的決議，一句話沒說到前沿指揮一團去了。
二人此刻把彈匣、機簧、擊針、複進簧、拉殼鉤、擊錘、閉鎖卡鐵、阻鐵頭、擊錘簧、擊錘簧導杆、阻鐵、扳機、扳機簧、快慢機、阻鐵簧、拋殼挺一一拆下擺在油布上，然後細細擦拭幹淨上油組裝。他們幹的一絲不苟非常認真，十五分鍾內完成所有工作。兩支槍長槍管、二十發彈匣烏黑發亮、至少有七成新，組裝完畢立刻呈現出逼人的殺氣，槍和主人一樣英氣勃勃俊美非凡。
肖揚他們圍著他倆一聲不吭看著他倆幹活，大家全都穿著白刃戰時沾滿血汙的軍裝，隻有洪濤和他的隊員脫了軍裝穿著土白布小褂。洪濤認準的事他就一定要幹到底，黨委會上誰也說不贏他，左雲最後忍痛拍板同意讓他留下，這一別也許是最後一麵，大家心裏特別難受。寂寞是如此的折磨人，洪濤站起來一咧嘴：“各位老兄，我們倆又不是去死，用得著弄得像送葬似的嗎？我告訴你們多則仨月，少則十天半個月咱們就會見麵的，到時候誰也不能少，都給我機靈點兒。我們倆保證不會有事兒，你們誰敢有事兒？嗯。”沉寂被打破了，王震林說：“這下他們自由了，想穿啥穿啥，扮個掌櫃的都行。”李方笑了：“我告訴你，我給你那幾十個人可全是尖子，你別給我拚光了，你這兩百人組建一個主力團都富餘，打光了看旅長怎麼收拾你。”汪洋連忙說：“是、是，感謝李大政委大力支援，咱一定隻占便宜不吃虧，到主力回來時我們就還旅長一個團，這生意旅長不賠。”左雲沉聲道：“別吹牛，要慎重初戰，你們背的敵人多，鬥爭將非常殘酷，你們要小心謹慎，不可亂來。”肖揚本來心情沉重，此刻一言不發，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他們明天將麵對數十倍於己的敵人，能不能活下來都很難說，說什麼隻占便宜不吃虧，還要拉一個主力團，純粹是寬自己的心而已。這兩人除了自己上紅大，他們上抗大分別了兩次以外，八年來和他們形影不離，自己當連長他們當通訊員，自己當營長他們當排長，自己當團長他們當連長、營長，弟兄們生死與共朝夕相處，今日將之投入虎穴狼窩，弄不好分離即成永別。看著他們說笑，肖揚眼眶發疼鼻子發酸，他轉身離開大家向林中走去。王曦迎麵過來見他眉頭緊皺麵色陰沉不覺一愣，肖揚衝她點點頭便擦肩而過。他不想和任何人講話，心情差到了極點。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他體力漸漸不支，腳步有些沉重，來到機要科的所在，吩咐周元有事叫醒自己，然後靠在一棵梨樹下昏昏睡去，潔白的梨花飄落下來粘在他的征衣上，他累極了，一合眼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