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池上賢吉從束鹿一出來就遭到騎兵團和獨立團的迎頭痛擊，日軍調頭就躲進了縣城，我軍沒有炮彈了，此刻隻能望城興歎。衡水的日軍處在我冀南、冀中部隊的兩麵夾擊之中，山崎武四龜縮城池，根本不敢出來。奧村半二和小川雪鬆被我地方武裝困在饒陽城裏動彈不得，我軍主力繼續向四麵掃蕩，沒有炮火，就用炸藥，敵人的碉堡和炮樓都做了土飛機，特務團和教導隊、武工隊、特務營掃蕩饒陽、武強、安平三縣，拔出了除縣城以外的所有據點。昨天還炮樓林立的中心區，今天全部光複了，部隊打下一座炮樓，民兵和老百姓就拆一座，全部把它們拆成白地。地道在這次攻勢中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各村的地道或已經挖到了炮樓下麵，或挖到了炮樓附近，部隊沒費什麼事就完成了接敵動作，接下來就是爆破了，我軍在深縣的日軍倉庫裏弄到了不少梯恩梯炸藥，這一下全堆在鬼子的屁股下麵了，沒有炮兵，照樣把敵人炸上天。這一天，全區的公路都被老百姓挖斷了，日軍從石家莊派出了機械化部隊，它們在無極縣就遭到了周祖堯指揮的地方部隊的阻擊，敵人好不容易闖過了無極、深澤的阻擊線，到了深縣、安平就寸步難行了，這裏根本就沒有路了，每個村子都是堡壘村，村村都有地道，村前都有地雷陣，村裏都有基幹民兵。你就啃吧，啃得了一個，你啃不了一百個，還沒到達縣城，敵人就被消耗的差不多了，肖揚集中主力進行反擊，日軍倉皇逃竄，留下遍地的死屍。深縣三百名縣大隊就穩坐縣城，中心地委已經遷至城中，趙敏的醫療隊也隨同前往。深縣、安平的民兵真是太厲害了，他們不靠主力，硬是把日軍四個大隊拖得精疲力竭，給我軍反擊日軍創造了機會，小原一明被打的躲在深澤城裏不出來了，肖揚的部隊乘勢收複了深澤廣大鄉村。全軍猛打猛衝了一天，橫掃了四個縣的五百多個村莊，摧毀炮樓二百多座，碉堡一百多個，殲滅日、偽軍五千多人。夜裏，部隊開始收縮，肖揚要把主力攥成拳頭，準備迎擊日軍主力。
部隊的彈藥消耗巨大，肖揚和左雲都大吃一驚，今天全軍都在進攻，一個深縣日軍彈藥庫根本經不起折騰，進攻作戰是拚消耗的軍事行動，家底不厚是打不起的，往日我軍基本上是防禦作戰和伏擊戰、襲擊戰，那是很賺便宜的戰鬥，繳獲大大超過消耗。而今天就不行了，基本沒有什麼繳獲，敵人都被炸上天了，還能留下什麼東西？望著那數十門火炮，肖揚第一次感到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尷尬，沒有工業，沒有軍火生產，僅靠部隊從敵人手裏奪取物資，是無法維持持續的攻勢的，國力的虛弱讓最好的部隊也不得不停下了進攻的腳步。沒有炮彈的火炮隻不過是一支鋼管而已，炮兵們一天沒事兒可幹，隻好訓練操作火炮過幹癮。冀縣那裏還有炮彈，可是還沒有運來，現在就隻能練兵了。
肖揚明白自己能吃幾碗幹飯，那幾個縣城他是不打的。夜裏，武工隊、縣大隊各回各地，獨立團守縣城，騎兵團駐紮趙村一帶，負責向西防禦，特務團駐深縣北部各村負責向北防禦，教導隊、特務營駐深縣南部，盯住衡水、束鹿之敵，雙方在接下來的幾天裏，不斷發生小規模的戰鬥，武工隊的四個分隊不斷地襲擊日軍車隊，為炮兵團找炮彈。天越來越冷了，中心地委發動鄉親們為部隊趕製冬衣。今年的棉花讓日軍搶走了不少，燒掉了一批，老百姓將僅有的一點兒布和棉花拿出來，自己不穿，給子弟兵用，十一月，戰士們終於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日軍第四十一師團被調往山東去了，據十年傳來的情報，這支日軍將很快的被調到南洋同美軍作戰。代號十年的衡水情報站自冀中軍區司令部轉移後，就直接歸趙蘭芝的中心地委領導了，蘭芝告訴肖揚他們有十個人，都在日、偽的各個機關工作，以前他們潛伏在國民黨政府的各個部門，都是有十年以上地下工作經驗的老特工，他們都處於要害部門，身份是絕密的，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交通員隻送來了電台密碼，趙蘭芝一個人也沒見到。要知道這十個人的真實身份，你隻好到晉察冀軍區司令部去打聽了。他們都是冷子，隻能他找你，不能你找他，電台每天六點聯係一次，十分鍾一過，信號就斷了。敵人要想破壞衡水情報站簡直比登天還難，十個人全是單線聯係，誰也不認識誰，隻有情報站站長知道那九個人的所在，除非日本人能抓到他，否則根本沒有辦法。那站長是一九二七年中央特科的成員，和陳賡他們一起戰鬥過，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日本人就是抓到他也別想得到一句口供。
第四十一師團一走，肖揚頓感輕鬆，那可是一萬多日本鬼子，是五一大掃蕩的主力，讓它們到南洋去挨美國人的炸彈去吧，肖揚現在隻要對付池上賢吉就行了。小原一明的騎兵第四旅團調到冀魯豫去了，曾玉良的騎兵團也尾隨該敵南下。第110師團、第二十七師團、獨立混成第七、第八、第九旅團要確保交通線，中心區出現了少有的平靜，部隊和鄉親們抓緊時間把冬小麥播了下去，由於炮樓已被拔出盡淨了，大平原上到處都是幹活的人，大家都背著槍，一有警報馬上可以投入戰鬥。肖揚輕鬆的在深縣城郊曠野上看炮兵團操練，今天他們操練的是野炮，十六門火炮排成一排，十分壯觀。胡文臣剛剛就任炮兵團參謀長，他是延安炮校的炮兵教官，百團大戰時調到冀中，今年初到教導隊訓練炮兵。他搞起訓練來有章有法一板一眼，既有理論又有戰鬥經驗。炮兵團的老兵都是王甲本、雷霆、大衛、比爾他們帶出來的，都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山炮、步兵炮、迫擊炮都會使，現在開始學如何操作野炮了，其實火炮這種東西，原理都差不多，隻是形狀不同罷了，什麼口徑了、射程了、表尺了、瞄具了，一通百通，野炮隻是重了一些，射程遠了一些，其他的和山炮差不多，老兵們幾乎一學就會。他們操起炮來計算準確反映奇速，這些人都是未來炮兵的種子，別看現在沒有炮彈，一旦情況好轉，他們會打得日寇靈魂出竅。正看得起勁兒，趙蘭芝大腹便便的走了過來，有左雲的部隊給她撐腰，蘭芝的精氣神好多了，麵色漸漸的紅潤了，身體也發福了不少，她也喜歡看部隊練兵，在城頭上看見了肖揚，就來了。今天天氣很好，秋高氣爽，萬裏無雲，藍天如碧，北雁南飛，蘭芝的心情好極了，她笑靨如花來到肖揚近前道：“旅長，今天天氣不錯，你得閑呀。”“是，嫂子行動還方便吧。”“鄉下妹子沒那麼金貴，弟妹她們怎麼樣了？有四個月了吧？”蘭芝知道了肖揚在太行山結婚的消息，著實高興了好幾天。她嫁過來後就一直暗中幫肖揚找對象，可身邊能超過自己的女孩子真是沒有，她其實很著急。這次左雲一回來就添油加醋的把王曦追肖揚的事兒說了，蘭芝放心了，她說：“旅長就要有這樣的女孩子來愛才像話，王曦我見過，比我漂亮，人又能幹，看上去很溫柔知書達理，很好，不錯。”今天見到肖揚就忍不住問起王曦懷孕的事兒了，肖揚道：“勞嫂子掛念，四個多月了，她在冀縣，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蘭芝急切的道：“哪你還不趕快回去看看，這兒有左雲、洪濤他們，你就放心啦，女人這個時候最需要男人了，這邊的情況就這樣兒了，冀南那邊還有一大攤子事情呢，你趕快回去吧。”肖揚想了一下道：“好吧，我和政委交代一下，今晚就走。”夜裏，洪濤親率一個營保護旅長過路，肖揚帶著騎兵警衛連快馬加鞭回到冀縣。王曦一看丈夫回來了，就像乳燕歸巢一般撲進肖揚的懷抱，警衛員們都偷偷地笑她也不理不睬，二人溫存了一番天就亮了。肖揚一夜沒睡就到旅部找郭雲興了解情況，目前，根據地周圍的日軍正在積蓄力量伺機反撲，不過表麵上看還算平靜。肖揚倒在行軍床上一覺睡到下午，醒來時肚子餓了，李二漁馬上給旅長下了一碗麵條加兩個雞蛋，肖揚邊吃邊想，平原再怎麼困難也比山區強，總部首長在太行山生活真是艱苦啊。吃完飯，郭雲興來了，他說畢曉凡自從懷孕以後性情大變，脾氣越來越好，對他百依百順，隻是嘴變得饞了，整天嚷著要吃雞，自己那一個月一塊二毛的津貼早沒了，哪能滿足老婆的胃口哇。肖揚一聽就說：“你等著，我拿錢給你。”說完就回去問王曦要了二十塊大洋交給郭雲興，讓他給畢曉凡買雞吃。那個年月，袁大頭是硬通貨，敵我都認，一塊大洋可以吃一桌酒了，這下畢曉凡有得吃了，她懷孕期間吃雞吃到怕，生完孩子見到雞肉就想吐，一輩子都不想吃雞了，都是那二十塊大洋給鬧的。郭雲興知道旅長有錢，光黨費就交了十根金條，別人一輩子也交不了這麼多錢呀，從太行山出發時王憲章又給了女婿不少袁大頭，肖揚這個人屬於有福同享有難我當的那種人，自己不找他哭窮找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