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世界生活了二十年,許七對這個世界中的科舉考試還是知道一些的。
所謂的“兩科”,指的就是科考的明經、進士兩科,進士科偏重文章詩詞,而明經科則要“明曉經義”,略偏重經義一些。國子監是最高學府,其中的學子基本上都是內定的天子門生,能在這些精英之中被稱之為“獨秀”,那得是人尖子裏的人尖子。
許七雖然聽說過國子監,卻還真沒聽說過“兩科獨秀榜”,估摸著是國子監裏的排行。見身邊人聊的熱鬧,許七搭話道:“兩位兄台請了,適才聽兩位兄台說起這‘兩科獨秀榜’第九,卻不知道那位兄台誰?”
被許七問到的兩人頗為詫異的看著許七,上下打量著他。其中一個搖搖頭,對許七說道:“這位兄台,你是第一次來京城吧?‘兩科獨秀榜’第九名的田縱雲,你竟然不知道?這可是國子監裏的風頭人物,兄台沒聽說過麼?”
“是,在下的確是初來京城,對國子監並不熟悉,不如兄台你見多識廣。”
許七帶著笑,問道:“剛才聽兩位兄台說,這位田兄已經鬥敗了七個人了?這是為何?今日難道是個擂台麼?”
被許七吹捧了兩句,說話的那人麵有得色,話匣子登時就打開了:“今日若說是擂台,那也不是擂台。但若說不是擂台,這也正算是個擂台……兄台初來京城,應該不知道這繞梁樓三樓是什麼景致吧?”
“請教了。”
說話那人賣足了關子,這才說道:“這繞梁樓三樓上不設桌案,平日絕不待客,隻有稱得上名滿天下的文人墨客,才能獲邀上這三樓,在三樓上留下自己的墨寶。這百十年來,能在繞梁樓上留名留字的,都是當世讀書人中的楷模。”
“但是除了名滿天下之外,另有一條路可以登上三樓,那就是在科考的時候來這繞梁樓,與人辯經辯世事。隻要年紀在三十歲一下,無論是是否有名,能在這繞梁樓上與人辯經辯世事,辯倒百人以上,或者辯的無人挑戰,便能在這繞梁樓上留名。”
“若真的能在這繞梁樓上留名,登時名傳天下。田縱雲在‘兩科獨秀榜’上排行第九,前八名都已經過了三十歲,他們是沒機會在這樓上留名了。如果他能留名繞梁樓,‘兩科獨秀榜’前八名的風頭都要被他超過去了。”
“原來如此……”
許七算是完全聽明白了,今日的繞梁樓,就是天下讀書人的成名捷徑,隻要能辯倒百人,便能立刻名揚天下。難怪繞梁樓中的儒生這麼多,原來都是瞄著這個機會來的。
但是辯倒百人,談何容易?不僅要明經曉義,更要清楚天下大事,還要有非凡的口才,出眾的學識,能應對各種刁鑽的問題。不是通達全才,如何能做得到?
這繞梁樓是一朝成名的捷徑,進京趕考的讀書人都盯著這個機會。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有家世雄豪的想要取巧,以權勢逼退別人,也得掂量著天下讀書人的口誅筆伐。
一朝成名天下知這種事情,是每一個胸懷壯誌的年輕人心中共同的夢想。見這機會在眼前,許七也有些心動,隻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深淺,也不準備登樓挑戰。
要是辯論天下大事的話,上一世在論壇與人論戰無數的許七借著後世積累的經驗,噴倒百八十目光止於一朝一代的書生不成問題。但是說到辯論經義的話……許七這點水平就是給別人刷經驗的雜怪,隨便來一個認真讀書的書生,許七都沒多少勝算。
敗者下樓,大堂內的書生們一個個的交頭接耳,大多都是在互相攛掇。
在這一片人聲裏,一個默不作聲的書生走到樓梯口前,向大堂內的儒生拱了拱手,道了一聲“在下失禮”,便轉身上了二樓。
這書生身材有些單薄,一身青色儒衫洗的有些發白,看起來是個寒門出身。他一上二樓,一樓大堂中有些打扮顯得頗為貴氣的年輕人,麵上頓時有些譏笑之意。
倒也不能說是家資雄厚的看不起寒門出身的,隻是家資雄厚,就能請來專門教書的先生,相比寒窗苦讀的寒門士子,起點是要高上一些的。而且家資雄厚,父輩交遊廣闊,對天下大勢了解的也比寒門士子要多些,起點就要再高一籌。
更別說身在最高學府國子監內,有名師指導暫且不說,光是身在京城,也能了解很多他人所不了解的大事。相比寒門出身的士子,田縱雲可以說擁有極大的天然優勢。
現在一個寒門士子要上去辯經辯事,這勝算可是不大。
看著這上樓的儒生,許七也笑了。他沒嘲笑這書生的意思,隻是因為他聽出了這個儒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