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目不轉,氣息毫微,意識內斂。許七枯坐在法壇上,看著那副痕跡,真如泥雕一般。
洞府之內便是永夜,不知時日如何變化,難以度量過了多長時間。
許七久久枯坐,除了若有若無的一點氣息之外,全身上下再無半點動靜。
許久之後,許七眼珠轉動了一下,眨了眨眼,整個人重新有了生氣。
“哈”的輕笑了一聲,許七微微搖頭,站起身來,轉身便下了法壇。
“怎麼,有所得了?”
九陽妖尊心念傳來:“先前本座看你枯坐,便向你詢問,你卻沒半點心思傳來。難道是這法壇中有什麼法術,能讓你自己陷入,領悟其中的精義?”
許七在法壇上枯坐了一兩日功夫,心思、眼光都沒變過半分。九陽妖尊不住的發去心念詢問,卻如泥牛入海,根本不見許七回應。
眼下見許七活動身體,知道他是真正回了神,九陽妖尊便出言詢問。
許七道:“陣法是一個都沒有,我不過是將心思收攏到了極點,想要從這些痕跡中發覺其中之妙罷了。妖尊的心念傳來,我也知道,但如風來風去,根本不留痕跡。”
這是守心如一的法子,能聽萬物而不聽,見一切如不見,知道身外的一切變化、情形,卻又根本不放在心裏。
除非有身外殺機驚動許七本身,否則外力幹擾根本無用,隻能等許七自己將心念散開。
九陽妖尊雖不重心念修行,但許七一說之下,他也能夠明白,知道這是心念功夫。
“原來如此,本座還道你的意識落入某個本座所不知的地方了。”
九陽妖尊問道:“做了這麼一番功夫,結果如何?其中的玄妙可明白了?”
許七道:“也沒甚玄妙,其中的道理都在‘一以貫之’這四字上了。那洞府之主留下的這幅痕跡,說有用也有用,說無用也無用。但若真的在這上麵苦耗功夫,反倒是遂了他戲弄旁人的心思。”
“哦?”九陽妖尊聽的有趣,問道:“怎麼說?”
許七道:“天仙修士留下的讓人參詳的痕跡,其中必然有極大的玄妙,要細細參詳才好。於尋常修士而言,就是如此想法,難以跳出這個藩籬。”
“一旦真的在那些痕跡上下功夫,就落了那天仙修士設下的陷阱裏了。他要找的是一個天才,哪兒是尋常修士?即便對著那些痕跡端詳個百十年功夫,也難有半點所得。”
“我先前也落入了這陷阱之中,在這些痕跡上下功夫,卻是離題萬裏,陷入自心的藩籬之中了。”
“唔……”
許七這思路著實不同尋常,九陽妖尊也得費點心思才能理解:“那該如何入手呢?”
“宏觀全局,跳出藩籬。”
許七推開師門,從洞府中走出。
將石門放入山河卷中,許七對九陽妖尊道:“法壇上無數痕跡,不管是如何模樣,怎樣形成,都是法壇上的一部分。一以貫之,一以貫之,這可不就是‘一以貫之’了麼。”
“明白了這一節,我也大略明白了為何我不能修行《長生直指經》的緣故了。”
九陽妖尊奇道:“還有這番感悟?說來聽聽。”
“簡單,究其根本,還是不能做到‘一以貫之’,總在小處入手。真要修行這長生直指經,就要先將這些心思改換了。”
許七想了想,想要向九陽妖尊解釋清楚,但這種切身體悟卻又不是言語能夠完全說明的。
“尋常聽聞‘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就錯’之類的言語,總覺得是在打啞謎。如今有了體悟,才知道此言不虛。這其中的體悟,實在難以用言語說個分明。”
不再和九陽妖尊言語,許七將一身氣息完全理順,出了洞府。
一路攀升,許七破海而出,立在高空中。
放出六欲天魔在身外結成種種幻象,許七在高空中盤坐下來,守心如一,整個心思都陷入極為微妙的境地。
心中轉念,那立在天地之間的參天巨樹重新出現在許七腦海中。巨樹轉動化作人身經脈,每個枝節都是竅穴,每個枝椏都是經脈。
“一以貫之,一以貫之,精要便在此處!”
許七轉動念頭,將那巨樹、經脈全都拋在腦後,心神自在掌握,反觀自身,將自身觀想為一棵大樹。
在那法壇上苦思良久,許七終於知道自己陷入藩籬之中,入手之處先就錯了。心思變動之下,先前所不明白的問題便迎刃而解。
先前看巨樹化作經脈竅穴,各個竅穴各自運轉,從外引動氣息,便以為這是運功之法,實在是拘於俗見。
便是尋常樹木,也無單憑某一個枝椏葉片獲取養分的道理。一樹上下本就是一體,怎能區分看待?
若不能將自身做一體看待,隻在竅穴、經脈上下功夫,又怎能修成這天縱奇才的天仙修士所創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