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顧小夏獨自一人走到了醫院後麵的草地上,左手扶著腰,右手不自覺的搭在小腹上,見樹蔭下有一張長椅便坐了下來。
眯起眼睛,仰頭望向天空。今日萬裏無雲,天空藍的澄淨,讓人在不知不覺中放鬆了心情。隻是看著看著,她又發起了呆。
這是她醒來的第二天,霍凡仍是無微不至的照顧著自己,除了昨天他丟下的那一句,“如果想見他,就見他吧。”他就沒有再主動提起過鍾佑和,反倒是查房的小護士,曖昧的告訴自己說鍾佑和來過不止一次,可每一次,自己都不巧的睡下了。自從懷孕以來,她似乎特別容易睡著,也嗜睡。
其實,她很想見他。別人不知道,那種思念在她心裏生了根發了芽,又如藤蔓瘋狂長著,占據了她的整個心扉。每每想到他,顧小夏便會情不自禁的摸上自己尚算平坦的小腹,那裏,正有一個生命在孕育。
“小夏……”正當她歎了口氣,決定不要再想的時候,前一秒還心心念念的鍾佑和突然出現在了自己身邊,聲音是一貫的溫潤,一貫的寵溺,隻不過更多的是自責和痛苦。
顧小夏沒有抬頭,然而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垂下眼簾,她發現自己正被鍾佑和帶來的陰影所籠罩,陽光透不過來,倒也清涼。
鍾佑和就站在她的邊上,眼睛一眨也不眨,深怕眨眼的瞬間她就會消失。這些日子,自己就像在十八層地獄煎熬一樣,每時每刻都受著烈火的焚燒,卻動不了,當然,他也不想動。是的,他在懲罰自己。
他看著她,肩膀微微顫抖,垂著的雙手緊握成拳,一會鬆一會緊。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恢複血色的薄唇緊抿成線,她的側臉,寫滿了倔強和委屈。
“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奢求你的原諒。”萬分不舍的稍稍離了點視線,鍾佑和的聲音似從遠方傳來一般,悠遠中沒有了靈魂,目光不知落在了哪一處,沒有焦距,“可是我想著,就算你要判我死刑,能不能給我一個陳述的機會?如果你不想看到我,至少,聽我說完,可以麼?”
言罷,不等顧小夏有任何表示,他像是抓住大海中唯一一塊木頭般急急開口,“對於那天的事,無論我說什麼,都沒有用,這是不爭的事實。我不想說事先我一點都不知情,隻是我沒想到的是,我媽她會采取那樣的方式。小夏,對不起,曾經我怕信誓旦旦的要你相信我,跟你說絕不會讓你受到傷害,可我終究還是食言了,不僅傷了你,更是打了我們的感情一巴掌。但有一點,一直都沒有變過,那便是你要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樣……”
說話的時候,鍾佑和還是沒忍住偷偷把視線轉回了她的身上,即使她沒有回應自己,他也覺得很滿足了。隻是到了最後,想到她在病床上遲遲不肯醒來的樣子,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嗚咽著,“對不起,是我的錯,打碎了你對我的信任……”
近三十年來,鍾佑和從未這般低聲下氣,悔恨不已。眼前坐著的,是他找了很多年,誓要讓她一生幸福的人啊,可他呢?做了什麼?
而顧小夏,始終保持著原先的姿勢沒有動過,或者說她不敢動,她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拋開所有投入他的懷抱中,他的心痛,她感同身受,他的自責悔恨,緊緊包圍著她的心,讓她呼吸困難。
這個人,何嚐不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呢?
“佑和,你不用這樣。”餘光瞥到他攥緊的拳頭,青筋盡露,指關發白,顧小夏的心狠狠一窒,若不是她的左手用力扳著長椅,她真怕自己難過的倒下,他們的互相折磨,又是何必呢?
吸了吸鼻子,顧小夏把頭別向一邊,悶悶的說道,“佑和,正如你說的那樣,我相信你,就好像你相信我一樣。從我們坦誠相待,彼此信任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永遠都是我最信任的那個人。更何況,我們一起經曆了那麼多,我怎麼可能不相信你?”
“小夏……”鍾佑和聞言,臉上沒有喜悅,有的卻是無盡的悲哀,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即將抓不住一樣。
“你聽我說。”顧小夏出聲打斷了他的話,仰起頭,目光落在遠處的藍天上,“別人不知道,可你一開始就坦白告訴我了,你說我們之間還有霍凡和顧歆的問題,你說我們要一起解決,雖然你沒有說清楚,但我很明白你有你的計劃,我不怪你,真的。甚至有時候,我還會暗自喜悅,因為你在乎我,在乎我們之間所有的一切,這或許就是女人或多或少還是喜歡男人有點占有欲的吧。而我,一直都沒跟你說,其實我很感謝你,除了你的在乎,還有就是那時候我對霍凡近乎偏執的愧疚,你都一一榮忍。如果沒有你,我不曉得自己還是不是有勇氣去麵對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