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名曰,傾顏(1 / 2)

青樓**,顏可傾國。這是我在小時候,聽到最多的,別人評論我的話。或許他們從來都不知道,那就是我,隻是懷著好奇的心,口口相傳罷了。但是,在為數不多的歲月裏,這是我聽到的,最好聽的話。自從那一次以後,我就已經死了。關於那時候的一切,我都已經忘了。——夜未央

我從來都不知道我是誰,是怎麼到了這裏的。媽媽說,她是在大雪天裏撿到我的,見我的模樣生得不錯,便把我帶回了風月閣。她以為,等我長大了,模樣長開了,日後定能為她賺到一票銀子。

這裏的姑娘都是模樣長開之後被家人或者是人販子拐過來的。從來沒有一個人,是和我一樣,從小在這裏長大的。

這裏是風月閣,全長安最大的青樓。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什麼是青樓,我問媽媽,媽媽笑笑,神情微妙,柔聲說,“等以後,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這裏是整條街上最漂亮的一個地方。我以為。

深褐的招牌上,火紅的字跡筆走龍蛇,灑脫中帶了一絲對紅塵往事的眷戀。底層輕紗掩映的房屋間,若隱若現妙曼的身影。四層的建築雕梁畫棟,丹楹刻桷,透出一股宏偉磅礴之氣。的確是美的。

這裏的妙齡清倌兒有數百餘人,紅倌兒更是有二百餘人,還不算奉茶的丫頭,紅倌兒的貼身婢女……

我從小在這裏長大,對這裏的一磚一瓦熟悉的仿若自己的衣衫,從來沒有迷過路。剛來這裏的姑娘,有不少想要逃出去,但是迷了路的,又被捉了回去。

我知道她們不願意來這裏,她們剛來這裏的時候,又哭又鬧,經常吵得鄰近的丫鬟婆子整夜整夜的睡不了覺。我沒有被她們吵到過,因為我住的屋子是二等屋,在風月閣的中心。丫鬟婆子隻能住五等屋,在風月閣的邊緣。桃紅姐姐說,那裏很可怕,有時晚上會傳出滲人的鬼叫——那裏是**紅倌兒的地方。

我以為我永遠都會這麼過下去,白天帶著桃紅姐姐——媽媽給我的貼身侍女,練琴,晚上和梔子姐姐下棋。我有一次聽到到這裏來的一個老爺問媽媽,俗話都是琴棋書畫,琴棋書畫地說,怎麼到了你們這裏就隻剩琴棋了?媽媽陪著笑臉,諂媚道:“大爺您說什麼就是什麼,這不是奴家沒有見識嗎?碧媛,吩咐下去,讓住二等屋和一等屋的姑娘們從明天兒起,好好學學書畫。”她吩咐她的婢女,這裏的主管,碧媛。

以後,我就又多了兩門學科——書、畫。

來教我們的老先生比梔子姐姐和桃紅姐姐嚴厲,學不好還要挨打,有時還會紮手心。

我很怕他,他對我卻比對其他的姐姐嚴厲多了。可能是因為我是年紀最小的一個吧。

上午學好畫,我的手經常會毫無知覺。我想告訴媽媽,可是桃紅姐姐說,媽媽的事情很多,她已經很累了,我不能再去打擾她。我似懂非懂地乖巧點頭,我隻知道,媽媽很累,她對我很好,我不能再去叨嘮她。

過了半年,老先生對我們已經好多了,哦不,是對其他人已經好多了。我每天還是會挨打。

有一次,我的毛筆忘記拿了,跑回哪裏,聽見了桃紅姐姐對老先生說:“爹,你別再打傾顏了,萬一她有一天受不住,去跟媽媽說,我就完了。”

老先生一貫冷厲的聲音柔和下來:“春兒,我這不是為你好麼?你整天跟著她,能有什麼出息。我幫你教訓教訓她,保不準她什麼時候出了什麼事。你不就可以取而代之了嗎?”

桃紅姐姐似乎笑了笑,聲音也莫名的染了一絲說不出的味道,“爹,還是你對我好。隻是,你每次打她,看著這麼嚴重,要是被媽媽瞧見,我也不好說啊。”

老先生沒有說話,屋子裏響起了布料摩挲的聲音。過了會兒,有重物墜地的聲音,老先生似乎在壓抑著什麼,沉聲道:“知道了,我以後不會打她了,用針紮就是了……”

我沒有聽完,急急地跑了。他們說的什麼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們是壞人。我要告訴媽媽。

我一路上遇到很多姐姐,她們有的摟住一個或是幾個男人,有的神色輕佻地逗弄小倌兒,濃濃的脂粉香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從小就不喜歡這裏的脂粉味。

轉過釋藝閣,繞過雨花湖,我走到了媽媽的屋子門口。到了這裏,我才有些後悔。白天媽媽要休息,我不可以打擾她的呀。我有些猶豫地縮了縮腳步,看著眼前朱紅色的門,我感到了莫名地恐懼,好似裏麵發生著什麼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