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程琦傷了楊樹的自尊,楊樹再也沒有向她示過愛。恰好楊樹公司的事已經查清,總經理被革了職,楊樹沒有升,但是公司暫時的老總了。他又開始上班。現在,他不但有專車接送,中飯和晚飯一般都在外麵吃,直到很晚才回家。程琦每天都以治孩子的病為己任,中午和晚上的飯也以靈靈的口味來做,日久天長,他們倒是把楊樹也忘了。
靈靈的病有些好轉了。雖然運動方麵還沒有大的轉變,但他的心智似乎好多了,能連著說完一句話了。這要歸功於陳教授。陳教授認為小兒腦癱的一個原因是缺乏神經節苷脂,所以他研製了一種新藥,並介紹給程琦。程琦問陳教授多少錢,陳教授說,這個月的藥就當我是幫助靈靈的,你不要寄了,如果有些成效,也算是對我的獎勵,以後再買藥,你再給我錢好嗎?程琦說,那怎麼行呢?我這樣經常給你打電話,浪費了你很多時間,都沒有辦法報答你,現在又這樣。陳教授說,我們也是有緣,你的很多行為使我深受感動,給我提供了很多可供研究和借鑒的方法,對我的啟發非常大,說真的,我應該感謝你,這次就算是我對你的一次感謝吧!
程琦對陳敬信任的。吳玉珍的孩子吃了陳敬開的藥,現在好多了。她做夢都希望陳敬能把靈靈治好,她也相信會有這麼一天。
程琦把她和靈靈的一些活動的照片寄給了陳教授,還把吳玉珍孩子的照片也寄了過去。程琦說,這也是給你提供一些資料。陳教授的確需要這些資料,他把它們放在辦公室裏,閑一些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看,時間一長,他就覺得這個漂亮的女人和那個腦癱的靈靈跟他息息相通了。這種感覺很微妙。他後來常常盼程琦給他打電話,若是隔兩天不見程琦打過來,他就有些著急,主動打過去。
他們有時候也隨便聊天。程琦對陳教授在國外的生活特別感興趣。程琦上中學時母親常常對她說,你要是學習好的話,將來在國內上一所好大學,等大學畢業後就送你到國外去深造。這是青春時的夢。青春是生命中的戰爭,一場色彩斑斕的理想之戰。青春的退役意味著生命進入平庸的後方。雖然後方的生活也是驚心動魄的,是另一種戰爭,但卻充滿了平庸與瑣碎,充滿了厭棄。青春是將生命和精神高高舉起的,是可以飛揚的,而青春退役後,被高高舉起的是欲望,是沉重的責任與道德,是塵土裏的悲傷。但為什麼有些人能一直葆有青春?那些生命的烈火一直燃燒著的人的生命究竟是怎麼樣的?老去的是肉體,年輕的是心。可是心又如何年輕?程琦已經體會到了,是理想,是愛,是無畏的追求。她過去有沒有理想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她有,那就是要看好兒子的病,給兒子一個健康和完美的世界。過去有沒有愛也不重要了,現在她滿心的愛,不僅愛自己的兒子,還愛著那些和兒子一樣殘疾的兒童。她不知道是誰給了她這樣博大的胸襟,有時她為此而感動。因為這些,她不但覺得自己的心年輕了,還強壯了。她常常對別人說:“誰說這世上的人都是追名逐利的?”
她是越來越體會到女人在這世上的艱難不易了。有一段時間,她在孩子睡著的時候,一直在研究西蒙?波娃的書。女人到處都一樣,都是男性文化的附庸。女人從政,女人經商,女人在社會中所爭取到的地位都不是男人誠心要給的,而是為了平息女人的怨氣和政治的目的騰出的閑職。女人在家庭中也隻是一個數錢的人,絕不是掙錢的人。即使女人掙得了錢又能怎麼樣?丈夫離去了,孩子失去了,家庭破裂了。要錢幹什麼用呢?女人天真地以為有了錢就可以和男人一樣了。是這樣嗎?這當然隻是一種表象。錢隻是男人的一部分,事業、理想、正義、道德才是男人的核心,而這些是女人難以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