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手刃仇人,你的靈魂,也終不能再沾凡塵。
若我當初,早邁出一步,現在就不會隻是哭。
泉千流覺得自己已再也揮不出一劍。
泉千流覺得,這二十年來自己之所以如此苟延殘喘,並不真的因為想要複仇,而僅僅是在被仇恨維持著餘生。
一旦有一念之差,便會馬上毀滅自己。
他所深愛的婉,根本變成了一個虛無的概念,不管他再於這孤單的塵世掙紮成如何摸樣,愛人也決計無法再歸來。
自己缺少的,不是一個女人。
自己擁有的,僅僅是殘缺得永遠無法填滿的靈魂。
二十年前,自己沒對她說過愛,這是何等可怕的愚笨,每每思念觸及,便不願再多活一秒。
於是這二十年裏,泉千流的口中再沒有說過一個“愛”字。
淚也幹了。不論如何,今夜也不再會有月光。
泉千流腳下的土地百孔千瘡,千百道劍痕密布,這模樣仿佛似曾相識。
就在泉千流不知要去往何出時,他的左手突然痙攣般抽動了一下。
泉千流再清楚不過。
這是早在思維運轉之前就先運作的、日積月累而形成的戰鬥本能。
不說一句話,泉千流早已左手持斬我,從黑夜衝入另一處黑夜。
然後是一聲似有似無的聲響,仿佛巨大,也仿佛悄然無息。
泉千流的淩厲攻勢被一道極其隨意的劍意轟開,泉千流整個人硬生生一滯。
一擊就足夠了。
就足夠泉千流發覺,來者的戰力,絕不在自己之下!
來者開口,聲音說不出的灑脫,而且,竟然是女聲:
“小道士,打一架吧?”
泉千流直接用劍回答!
黑夜無盡,鬥意綿長。
在劍髓子擊敗璋琨前,就已經感到了遠方龐大雜亂的劍氣。
體味劍氣,就好似感受妖氣同樣是她的本能。
她從沒有見過那樣的劍。
悲愴,而且異端強大。竟遠勝那潛力驚人的狼妖。
劍髓子渴望戰鬥。由生致死,注定如此。
戰鬥就是她人生的全部。
她方才擊敗璋琨,那感覺對她來說就仿佛一個饕餮食者囫圇吞掉了幾個小小的點心。
毫無疑問,今夜泉千流的劍就是她的主菜。
“我何以錯過如此青年才俊!”劍髓子一麵由衷歎出她的相見恨晚,一麵單手極快出劍。
劍髓子的劍,就是沒有劍。
這幾招已經足夠泉千流驚駭的了。
他平生也算對敵無數,不持劍就能揮出劍氣的人也有幾位,但卻沒有一個人能像眼前的女子這樣,用雙指把劍氣凝成實質,完全取代劍的存在。
這便是劍髓子強大的根本,這被璋琨尊為大劍師的女子,平生從沒有用過一把劍。
劍氣在她手中已不是氣,而是難以形容的浩然劍意,從她指中噴湧而出,充斥在她的每一招每一式裏。
強敵。
泉千流不到十招便知道要使出看家本事,他不慌亂,但極快極準地刺出了他自己煉的無名鋼劍。
劍徑自成型,竟似省去了凝劍的一切動作。
“雙劍?”劍髓子開心道,她一介武癡,見泉千流左手奇異黑劍,右手鋼劍,她心裏怎能不樂?
祭出右劍後,泉千流毫不停滯,狂舞身形。
虛寂劍乩舞。
劍髓子由衷讚歎:“來的好!”
她揮指防禦,但怎料泉千流快極,刹那間她已身著三劍。
可這三劍都未建功,隻是和劍髓子的身體急速碰撞,發出清脆的清鳴。
顯然是劍髓子用於護體的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