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華宗岱的內功還在空空兒之上,這是空空兒已經領教過的。所以他初時看見這矮漢和華宗岱交手,絲毫也沒有為華宗岱擔憂的心思。雖然他也猜想得到,這矮漢敢與華宗岱對掌,自必亦非庸手。
哪知到近處一看,隻見這漢子出掌如刀,駢指如戟,所使的大擒拿手法兼有狠、準、變三者之長,招數之妙,竟是空空兒都未曾見過的。
而且,還不僅僅是手法狠辣,招數精妙而已。空空兒站在三丈之外的地方,也暗暗感覺得到他的那股勁力。他出掌擒拿,無聲無息,連掌風也沒刮起,但卻有如暗流洶湧般的內力向四方擴散,空空兒是個武學的大行家,怎能不暗暗吃驚。
空空兒心裏想道:“倘若隻比內力,隻怕我也未必能有把握勝他。華宗岱吃虧在和我打了一場,如今已然處在下風,再戰下去,隻怕更是凶多吉少。”
殊不知空空兒固然吃驚,那漢子更是心中惴惴。他生怕空空兒助華宗岱夾攻他,連忙把掌力摧緊,要趁空空兒尚在躊躇未決之際,趕快把華宗岱擊倒。
華宗岱一直未經歇息,此時隻剩下五成功力,仗著雙筆點八脈的絕頂功夫苦苦支撐,已是汗流俠背。以雙筆對付對方的雙掌,也隻有招架的份兒。
空空兒看得手心捏汗,心頭癢癢,恨不得便和那人大打一場。不過以他的身份,以他的性情,卻怎能與華宗岱聯手,兩個打那人一個。
空空兒心念未已,華宗岱已碰了一招險招。那人雙掌齊出,反手擒拿,華宗岱上身的三處關係七個穴道都在他的掌指擒拿之下。
空空兒“噫”了一聲,不知不覺地跨前兩步。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華宗岱使了一個絕妙的身法,雙筆橫拖,身隨筆轉,守中帶攻,化解了對方這一招淩厲無比的大擒拿手!
這固然是華宗岱化解得宜,但空空兒跨上前這兩步,也給了那人心理的威脅,教他不能不分點心神提防,要不然隻怕華宗岱多少也要受點輕傷。
這漢子雙眼一翻,喝道:“空空兒,你若要撿便宜的話,就並肩子上吧。否則,你就站遠一些。”這漢子是知道空空兒身份的,故意出言相激,叫他不好意思來助華宗岱。
空空兒大怒道:“華老兄,你打得夠了,讓我也來湊湊熱鬧吧,請你退下,待我再領教高明!”
那漢子大笑道:“空空兒,原來你們是想用車輪戰呀!好,車輪戰我也不怕你,來吧!來吧!”
空空兒給對方這麼嘲諷,真個是氣在心頭,卻說不出來。要知空空兒從昨晚三更到今日午間時分,已經連續打了三場,三個對手之中,隻有泰洛稍為弱些,其他兩人——華宗岱和那陌生漢子都是武林罕見的高手。如今這矮議卻反而說空空兒是想用“車輪戰”,怎不叫空空兒啼笑皆非!
空空兒是個非常要強的人,他與這漢子素昧平生,自是不願多費唇舌向他辯解。此時,他若定要上去把華宗岱替換下來,恐怕對方說他是“車輪戰”,若不上去,又怕華宗岱難以支持,當真是進退兩難。
華宗岱凝神應付了兩招,把這矮漢迫退一步,抽空說道:“空空兒,我是和這位司空世兄試招玩的,你別多事,走你的吧!”
空空兒聽得“司空”二字,瞿然一驚,說道:“咄,你這矮冬瓜原來是雪山老怪司空圖的兒子麼?”
司空圖是當今邪派中輩分最高的一個人物,四十多年之前,曾敗在空空兒的師父藏靈子之下,自此隱居在藏邊大雪山上,不再下山。空空兒也隻是耳聞其名而未曾見過麵的。
這矮漢怒道:“空空兒,你敢辱罵我的爹爹,你不要走,我非和你打上一架不可。要不,你現在上來也行。”
空空兒說道:“我當然不走。喂,華老兄,你們到底是真打還是假打?我看可不像是試招呢!好,我就讓這矮冬瓜說我是車輪戰好了,華老兄,你退下來吧!”
華宗岱並不知道空空兒的師父與雪山老怪司空圖有過一段過節,他是有意說出對方的身份,偽稱“試招”,希望空空兒趕快走開,免得牽累空空兒的。要知雪山老怪父子都是極為難纏的人物,和他們結了怨,後患無窮。而且空空兒在三場苦鬥之後,也未必就打得過這老怪的兒子。華宗岱感激空空兒相助之意,卻不想他卷入漩渦。
華宗岱要空空兒走,空空兒不願意走,但華宗岱不肯退下,空空兒又不能上去以二敵一。
正在糾纏不清,忽聽得有人大笑道:“空空兒,你想打架嗎?好,我來奉陪。咱們那一架本來就未打完,你來得正好,咱們可以一對一決個勝負了。”
來的這人正是剛才在白塔腳下偷發暗器的那個漢子,他怕給空空兒夫婦圍攻,打了空空兒一掌之後,便即逃走,卻不料又在這兒碰上了。
那矮漢其實也怕空空兒上來攻他,一見此人來到,心頭一鬆,笑道:“對啦,一張口難吃兩個果子,師兄,你去揀軟的吃,看咱們誰先吞下?”
原來這矮漢乃是雪山老怪司空圖的兒子司空猛,後來的那個瘦長漢子則是他的大師兄西門旺。司空留有兩個徒弟,二徒弟北宮橫,就是從前在魏博道上率領田承嗣的“牙兵”,攔途截劫展伯承與鐵錚等人所押解的寶車,曾經與華宗岱交過手,吃過華宗岱的虧的那個人。
西門旺、北宮橫雖是師兄,但本領卻都不如這個小師弟,所以那次北宮橫在吃了華宗岱的虧之後,就連忙把小師弟找來助陣。
那次司空猛來給二師兄助陣,本是要想與華宗岱一決雌雄的,不料中途殺出個段克邪,仗著超卓的輕功,讓他十招。司空猛連發九招,未傷著段克邪,為了保全麵子,不敢發最後一招,就嚇得跑了。其實當時段克邪已是用盡全力支持,倘若他敢發最後的一招,段克邪是多少也要受傷的。
司空猛過後越想越覺得不值,他自以為武功已是天下第二,第一當然是他老子,這次下山,是有心在江湖上揚威立萬的,華宗岱、鐵摩勒、空空兒等人,都是他想要擊敗的人,這次他未得與華宗岱交手便給段克邪嚇退,心中怎肯甘休?是以他有兩個心願念念不忘,其一是要找個機會再向華宗岱挑釁,其二就是前段克邪“雪恥”了。
這次他來到揚州,就是因為打聽得段克邪在周同這兒故而來的,但他恐防華宗岱還是與段克邪同在一起,自己孤掌難鳴,因此又特地把大師兄約來,作為他的助手,至於二師兄北宮橫則因已在魏博節度使田承嗣的手下當差,負有保護田承嗣的責任,不能擅離。
他們來到揚州,這才知道段克邪已往他處,不過這隻是暫時的離開,因為周同與竇元這兩夥人的火並已是如箭在弦,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爆發,所以段克邪還是要回來的。
他們將江南的武林形勢打聽得清清楚楚之後,不久就和竇元勾搭上了。竇元是沙鐵山的把兄,聽說沙鐵山來了,昨天剛剛趕到,還未曾與沙鐵山會麵。
這次沙鐵山清了泰洛來對付空空兒,昨晚碰上,兩人一交手,沙鐵山就知泰洛不敵,連忙跑回自己的總舵,恰巧竇元與司空猛、西門旺兩人作伴,正在他的總舵等他。於是他們兩師兄弟便立即趕來想與泰洛助陣。
他們未曾來到,中途已碰上敗下陣來的泰洛,從泰洛口中又知道了空空兒正在與華宗岱在白塔頂上惡戰。西門旺認為這是個難得的時機,便躲在暗處等待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偷施暗算,
司空猛較為高傲,卻不肯這樣做,但他也沒有攔阻他的大師兄。
於是師兄弟倆各自行事,一個在塔腳偷襲,一個在路上埋伏。司空猛沒有參加偷襲的行動,表麵上似乎是顯得光明磊落一些,骨子裏的用心卻是更為險惡,他是想在中原發揚光大他的雪山派,他若采取偷襲的手段,恐怕傳出去會給天下英雄笑話。倒不如躲在路上伏襲,可以收“漁人之利”。因為在空空兒與華宗岱鬥得兩敗俱傷之後,即使他的師兄偷襲不成,這兩人也已是不堪再戰了。那時他“光明正大”的出來挑戰,假如對方聯手,他就可以反過來嘲笑對方了,空空兒與華宗岱必須顧住身份,這也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司空猛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隻是有一樣不如他的估計。華宗岱並非“不堪再戰”,而是“尚可一戰”,另一方麵,他的師兄一來,空空兒知道了他們的關係,也就識破了他的計謀了。
不過華宗岱雖然“尚堪一戰”,司空猛自忖卻是比較有把握可以勝得了他。他領教過段克邪的輕功,對於輕功比段克邪更高明的空空兒,他是沒有把握取勝的。因此他要把空空兒推給他的師兄,口裏卻還在說漂亮話,說是讓他的師兄“揀軟的吃”。
空空兒識破他的詭謀,不由得無名火起,心中想道:“原來他們乃是合謀,這矮冬瓜也是知道我已經打過三場的了,卻反而說我是想車輪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