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肖子瑉不約而同的沉默。我扯下蘆絮塞入蘆草管中，肖子瑉則將玨草籽輕輕地抖在蘆管中，這一刻，居然出奇的默契。
第二陣箭雨終結時，我與肖子瑉身旁的蘆草管已有百餘支，足可見外麵敵人準備之充分，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之態勢，這令我對肖子瑉的計策隱隱有些擔憂。
“萸生公子，你拿著這個。”肖子瑉在我手心放上一根蘆草，“呆會兒我將這些蘆草管拋出，待敵人射中，視線受阻之時，我會牽住你的衣服，帶你藏入湖中。屆時，你就通過這個呼吸，我會在水中引導你。”
我沉默不做聲，周遭一片靜默，我隻能聽見他略有些急促的呼吸。
我將右手伸向他的方向，道：“肖子瑉大人，且容萸生再問最後一次，我能相信您嗎？”
肖子瑉亦沉默不語，此刻，仿佛世界都靜下來。過了五六次呼吸的世界，一隻溫潤的大手包裹住了我的右手。
“肖某絕不獨活。”
他的話簡潔有力、擲地有聲，與之前那位口齒伶俐、開朗隨性之人不同，當下他的正襟危坐讓我頓覺幾分安慰。
我選擇相信他。第二次將自己的生命交到另一個人手中。
“起來，”他攙著我由坐轉半蹲，鬆開手後，又輕輕敲打我有些麻木的腿。
他動作輕微，輕手輕腳地抱起蘆草管，他壓低嗓音，用低沉而急切的聲音念道：“三、二、一！”
我聽見肖子瑉的衣袖於空氣中揮動之音，我聽見利箭嗖嗖離弦之音，聽見蘆草管射中後破碎的清脆之音，隨後，我感到漫天飛舞的蘆絮漫天舞動，如京城六月木棉花開之盛事，最後，原本整齊的箭雨零亂了。
肖子瑉溫潤的大手再一次攥住我的小手，輕輕一拽，我便和他從失序的箭雨中乘亂逃向玉池邊。箭雨掩蓋了入水之聲，我的鞋、襪、褲、衫、發、接連被浸濕，我含著那根備好的蘆草沉入水中。
好冷！這是我入水後第一個感受。好久不曾下到天然水域中，我全身的毛孔都為之一顫。唯有我的右手心，源源不斷地傳來陣陣溫暖。
此時，肖子瑉的智慧就顯現出來了。他並未帶著我乘亂遊走，反而選擇離岸最近的一處水草叢中。出其不意，換來的有可能就是安全。
一手緊緊拉住我；他右手手引導我攀上水草，以便控製身體平穩，之後便攬上了我的腰。
這一次我終究沒有選擇反抗。
在我們藏好身的那一刻，岸邊瞬間熱鬧起來，幾道矯健的身影迅速衝入我們原本所在的塘坳中。雖然失了手，可他們絲毫沒有慌亂，為首幾人高聲吩咐下屬四處查看我們的蹤跡。肖子瑉有規律地捏著我的手，我這時才了解道，對方竟有三十三人之多，就算在我巔峰實力之時，至多也敵不過五人。
岸邊的聲音漸漸走遠，我的心也漸漸鎮定下來。長時間泡在水中，我的身體有些抽搐，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著。
肖子瑉也感到了我的變化，攬住我的手更加用力了，他像是在告訴我再堅持一會兒。
可是我的身體卻不聽使喚的顫動著，我努力想平息，可終究失敗了。慢慢地，我感覺身體愈發不受控製，腦子裏混混沌沌地，像是要睡去了一般。
肖子瑉用力地捏著我的手，輕輕地搖晃著我，可我卻無力回應他的呼喚。
我感覺水從我的呼吸道中湧了進來，嗆了一口池水，含住的蘆草管也從口中脫出，氣泡從我的嘴裏湧出，仿若一條紅鯉。不能呼吸了，不能呼吸了，可是我卻連抬手都無能為力了。
就要這樣死了嗎？
王爺，王爺你怎麼樣了？
失去意識前，我的腦子裏仍舊是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