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這樣在地上坐了多久,有腳步聲緩緩而來,映入眼簾的是火紅色的衣擺,穆橙鈴緩緩伸出了右手攥住了那片紅,腕上的銀鈴隨風而動。
穆橙鈴沒有抬頭,隻是攥著他的衣角,輕聲問道:“遙棲,你是神嗎?”
遙棲並沒有立刻答話,輕歎了口氣,撫了撫她的頭頂。她拉住他衣擺的手微微一顫,又執著的問了一遍:“遙棲,你是神嗎?”
“我是。”遙棲輕輕道。
“帶我去見師父,求你。”遙棲聽見她平靜的聲音,心中的擔心有添了幾分。
“求求你,待我去見他。我好亂,我要問問他,他為何不記得我了,我有好多話要跟他說,他怎麼會不記得我了……”穆橙鈴突然歇斯底裏的哭了起來,另一隻手也抬了起來,雙手無助的攥著遙棲的衣擺,慌亂無措的說著話,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遙棲在她的麵前蹲下,睫毛微垂,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緒,如玉的手指拭掉了她麵頰上的淚痕,帶著幾分笑意歎道:“真是個小姑娘,怎麼總是這麼愛哭,像個被人遺棄的小狗似的,瞧這可憐的小樣兒。你還不了解你師父嗎,他怎麼可能會丟下你?怎麼可能忘記你呢?你是凡人,身體和靈魂都是沒有辦法進入仙界的,若你想見你師父,我便去將他帶下來見你。”
穆橙鈴慌亂問道:“真的可以嗎?”
遙棲笑著親昵的揉亂了穆橙鈴的長發,“傻姑娘,當然可以。地麵涼氣太重,你師父知道了一定會擔心你的,我們先起來好嗎?”
穆橙鈴看著遙棲伸向她麵前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她點了點頭,握住了那隻手被他一把從地上拉了起來。
遙棲對穆橙鈴微笑道:“那你就在這裏乖乖等我,可能需要幾天的時間。”遙棲轉身將目光移向那片殘破的橙花林,眼中笑意盡失,微微抿唇,隨後廣袖一揮,竹居完全被恢複如常,房屋,小園,柵欄,連那園中竹桌上的棋盤擺放的如以前一般無二,原本一直籠罩著歸焉用來保護橙鈴不讓外人進入的結界也被他重新撐起,卻獨留下被天雷毀掉的橙花林不加理會。
遙棲回首麵對穆橙鈴時神色又如往常一般帶著幾分慵懶的笑意,拍了拍她的後背道:“快回屋吧,別想太多,我馬上就帶他回來見你。”
看著穆橙鈴走進竹屋,遙棲這才踏雲而去,直往九重天之上嵐淵帝君的九霄重華殿而行。踏入那以白玉為主建築的仙宮天殿中,遙棲的步履不再如常般慵懶悠閑,而是快步的穿過兩側高聳入雲的白玉高柱,火紅的衣擺隨著他的動作而翻飛飄動,是那般明豔,就如冬日裏的雪點紅爐,絢爛卻清冽。
躺在白玉床上的欒卿緩緩睜開了雙目。
他的身上還是那身纖塵不染的白衣,他的麵容還是那張讓天地為之失色的天人之顏,他的眸中也還是那般深邃如海毫無波瀾,毫無煙火之氣,好似這天下眾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被他放在眼中。他還是那般清冷,那般默然,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數億年間度過的日子那般沒有任何變化,仿佛他不過是睡了一覺,剛從夢中醒來。
遙棲曾想過很多次欒卿回歸神界時的場景,是調笑著說一句歡迎回來呢,還是好好揶揄下他這根木頭終於開了竅改做情聖呢?又或許,欒卿會帶著阿鈴一起回來,他便可以終於放下心來,笑著說句祝福。
可是這些想象都不是現在這樣。
遙棲鳳眸幽幽,抿唇一笑道:“你當初為了留在她的身邊壓製了那麼久的修為,之前還對我推脫,是什麼事讓你突然決定去渡天劫回歸神界的?”
“還有那片橙花林你不是一貫最為寶貝麼,用法力撐著幾百年讓橙花能四季常開,當初放話讓玄瀛掌門將你除名,以結界相擋卻不肯離開歸焉峰,不也是因為舍不得它和你們的竹居嗎?可是渡天劫的時候你卻躲也不躲,你種了幾百年的樹全都毀了,還變得一副根本不記得她的樣子。欒卿,你在玩什麼?”
欒卿神色平靜的看著遙棲,目光裏卻帶了幾分不解,緩緩開口,清冷的聲音一如往常,他說:“遙棲,你在說些什麼?”
遙棲那張豔絕的臉上終於沒了笑意,鳳眸中俱是認真,一字一頓道:“我在問你為何要這樣對待阿鈴。”遙棲頓了頓,“算了,此事以後再說,你現在便下界去找她,阿鈴現在就在歸焉峰上等你。”
“阿鈴……”欒卿輕輕念起這個名字,神色依然平靜的無一絲波瀾,語氣中卻帶著幾分疑惑:“是誰?”
鳳眸中的瞳孔猛然放大,遙棲難以置信的看著欒卿,“回歸神位,入世時的那六世記憶你應該全部憶起才對,欒卿,你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