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鞋踩在積水的地麵上,漸起點點的水花,簷光神女舉著一把油紙傘,緩緩的走向誅仙台。她在欒卿的身後停了下來,紙傘微微傾斜,遮住了欒卿上方的雨滴。
“坐在這裏做什麼?若是你想從這裏跳下去,也應該看過這個再跳。”簷光神女從袖中掏出一顆血紅色的珠子,伸向欒卿。
欒卿緩緩回過頭,失魂落魄的看向簷光神女,原本無神的雙眸卻在看見那枚紅珠時終於起了波動,他顫顫伸出了手,卻在馬上要碰上那紅珠時猛地收回了手。他的身上漸漸散出淡淡的光芒,原本渾身濕漉的他身上的水分瞬間蒸發掉,那雙原本冰冷潮濕的雙手此時也變得溫暖幹燥,欒卿小心翼翼的接過那枚圓潤的紅珠,手指溫柔的在上麵輕輕摩挲,輕聲問道:“她怎麼會在你的魂珠裏?是你救了她?”
“是。”簷光神女微笑的點了點頭,而後帶了幾分頑皮答道:“對不起,你之前問我的時候我故意沒說,總覺得要到你恢複記憶才能將魂珠給你。
欒卿卻不甚在意,隻了然點頭,唇邊漾起一個淺笑,如冬日遠去,大地回春。
“簷光,謝謝你。”
雨絲漸漸收小,直到消失的無影無蹤,簷光神女收了傘,抖了抖傘上的水珠,對著欒卿調皮眨眼笑道:“若有一日你們大婚,可要給我包個大大的媒人紅包,你永遠想不到我為了你們操了多少心。哦,對了還有司命天君的紅包。”
“行了,快去吧,我知道你恨不得馬上就能見到她。”簷光神女對欒卿調笑道,然後忽然用一種極認真的語氣說道:“六世情劫不易,真心祝福你們。”
欒卿小心捧著裝有穆橙鈴魂魄的魂珠,走進了朝暮朣朦。
當遙棲遠遠看到他手中的魂珠,感受到裏麵的魂魄時,鳳眸中俱是震驚,隨後他的唇邊便綻開一個極其豔麗的笑容。他稍一猶豫立即隱了身形,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欒卿走近冰棺,輕手輕腳的化掉了包裹住橙鈴的玄冰,在魂珠中注入了神力小心的逼出了珠中的魂魄。
穆橙鈴隻覺得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裏她走過一世又一世,每一世都遇到同一個男人,可是那男人的麵容漸漸模糊掉,再也讓她想不起。
從夢中醒來時,她就看見一個有些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麵容,勝過春花秋月,江川山河的如畫眉目那樣好看,好看的宛如天神。見她醒來,墨玉般的眸中盛滿了喜悅,那目光讓她那樣熟悉。
迷糊中,她下意識的開口就問:“遙棲沒事了嗎?”
“沒事了,他已經完全沒事了。”有人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好似想讓她安下心來。
“那欒卿呢?”穆橙鈴又迷迷糊糊問道。
“阿鈴?”她聽見他小心翼翼的叫著自己的名字。
穆橙鈴下意識的嗯了一聲,然後她便被他一把抱住,緊的好像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裏。
“阿鈴。”他在她的耳邊又叫了一聲。
“嗯……我在……”穆橙鈴有些遲疑的抬起了兩隻手,回抱住了他。
他微微向後退了退,她看見他深邃如海的眸中滿滿的都是自己的倒影。他拂了拂她額邊的碎發,優雅修長的手指輕輕碰觸著她的臉頰,一寸一寸溫柔的摩挲著,好似久別重逢,要好好看看她一般。
“對不起,阿鈴。是我沒有護好你,每一世都讓你受了這般多的苦,最後竟還把你忘了。從今往後,隻要有我在,這天地間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你,就算是我也不行,天道更不行。”說到天道時他微微加重了語氣,她看見他微微眯了眯雙眸,那模樣竟有說不出的威嚴。穆橙鈴覺得此時就好像有人將手伸進了她的胸膛裏,來回揉搓著她的心髒,她遲疑而小心的開口喚了聲欒卿。
他溫溫的挽起唇角,微微笑開,給他清淡的容顏添了無盡的暖意,風華絕代。那一笑,就如碧波水潭上的朵朵青蓮花開,如沾衣欲濕的杏花春雨迎麵襲來,靜謐而又美好。
他開了口,聲音低柔,應了聲“我在”。
她的淚唰了就留了下來,可是唇邊的笑容卻分毫抑製不住,“你都想起來了?”
他挑了挑眉,溫笑著道:“想起什麼?想起我的皇後狠心的將留我一人在世上還是那個最喜歡吃米花糖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
穆橙鈴的嘴角彎的更大,淚水卻也流的更多了,她哽咽道:“你還敢提這個,我讓你每年為我種一棵橙花是想讓你好好活著,你怎麼能給我殉葬……你看看這些個朝代能再找出一個比你還荒唐的皇帝嗎?”
“還有懷澈,我都那樣對你了,你還不經我同意就用自己的命換我的命,你說你是不是缺心眼!”穆橙鈴嘴上說著抱怨的話,鼻頭卻更酸了。
“好了,不是都過去了嘛,別哭了,好不好?”欒卿的拇指輕輕擦撫著她臉頰上晶瑩而落的淚水,好像怎麼止都止不住似的,語氣裏滿是心疼,隨即好像懷澈那世一般調笑道:“我好歹也做過你的師父,你就給我留點麵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