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叭!叭!叭!”三聲清脆嘹亮的鞭響,蒙哥汗的儀仗停在阿裏不哥王府門前。
在拖雷和唆魯禾托尼生的四個嫡親兒子中,阿裏不哥最小。按照蒙古人的習俗,往往對最小的兒子最喜歡、最疼愛、也最器重,甚至形成了立小不立長的慣例。成吉思汗就最喜歡小兒子拖雷,也想把汗位傳給他。後因發現窩闊台和察合台的勢力太大,怕引起內亂,才讓窩闊台繼承了汗位。然而,拖雷和唆魯禾托尼卻都不太喜歡阿裏不哥。拖雷死得早,唆魯禾托尼發現,阿裏不哥冥頑不開,骨子裏有一股凶殘的野性。野性一發作簡直就變成無人性的野獸,十分可怕。這位有心計的女人,也曾試圖通過耐心誘導和教誨來改變他,但無濟於事。平時好好的,一發作起來,便全都忘得一幹二淨。唆魯禾托尼對他已經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從年歲上講,蒙哥比阿裏不哥大得多。父親拖雷去世以後,蒙哥便像長輩一樣關照著阿裏不哥。所以,阿裏不哥也最聽蒙哥的話。
蒙哥當上大汗以後,最需要的就是拉攏培植親信。在嫡親弟兄中,旭烈兀西征留在伊兒汗國當了國王,不在朝中。他對忽必烈又不放心,忽必烈雖然口口聲聲反複表示要全心全意協助自己治理好國家,但蒙哥總覺得他是言不由衷,嘴裏說的和心裏想的不是一回事。也難怪蒙哥疑心,因為忽必烈實在是太聰明、太能幹、太英氣逼人、誌懷遠大了。直覺告訴蒙哥,忽必烈是展翅雲天的雄鷹,絕不是甘居簷下的麻雀。他對忽必烈防範還怕來不及呢,怎麼可能對他信任呢?而阿裏不哥則不然,頭腦簡單得多,再加上自己對他有恩,是完全可以成為自己得力的幫手。而且蒙哥自信完全對他可以控製。蒙哥的判斷一點兒沒錯,為了能讓蒙哥當上大汗,阿裏不哥不辭辛苦,四處奔走,遊說諸王,立下了大功。蒙哥當上大汗以後,便給予阿裏不哥極其豐厚的賞賜,並把阿裏不哥當成無話不說的知己。
這天,阿裏不哥在府中擺下豐盛的宴席,宴請蒙哥汗,並說有好心要獻給大汗。像這樣的宴席,換成別人,蒙哥作為大汗是不會出席的。但蒙哥破例來了,以此表示他對阿裏不哥的格外恩遇和信任。
宴席的豐盛,禮儀的隆重,佑酒女郎的百媚千嬌,婀娜多姿,自自不必說。蒙哥善飲,幾杯酒下肚,頓覺心曠神怡,豪情激蕩,對阿裏不哥說:“四弟,你說對大哥有好心獻上,快拿出來讓朕看看,是什麼呀?”
阿裏不哥故意賣關子:“小弟獻給大哥的這件東西,大哥一定喜歡。”
也速台大妃笑著說:“好啦,你就別吊你大哥的胃口了,拿出來吧。”
阿裏不哥對怯薛長布智兒:“呈上來。”
布智兒進入內室,拿出一隻扁長的錦匣,鑲金飾銀,極為精美。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
阿裏不哥打開錦匣,得意地對蒙哥大汗和也速台大妃:“大汗、皇後請看。”
蒙哥汗向錦匣中一看,見裏麵是一柄純金刀鞘,用紅綠藍白各色寶石鑲嵌成北鬥七星圖案。實在是太精美、太珍貴了。
蒙哥汗和也速台大妃都驚呆了,眼睛瞪得老大:“喔?!真是太美!太珍貴了!”
阿裏不哥買弄地說:“大哥,這刀鞘算不了什麼,裏麵的刀,那才叫珍貴呢!”
蒙哥急忙從錦匣中拿出刀鞘,呲剌剌抽出裏麵的寶刀。但見寒光閃爍,照得屋子裏亮堂了許多。刃薄如紙,光潔無塵,能照見人影。利刃錚錚,透著陰森森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栗。
“嗚呀!”這確實是一把難得的好刀,蒙哥汗驚得有些瞠目結舌,由衷地讚歎道:“絕世寶刀!真是一把難得的絕世好刀啊!四弟,你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
阿裏不哥來了勁兒:“這樣的寶刀,豈是能隨便得到的?”
蒙哥汗不解地問“那你是……”
阿裏不哥加重語氣,說:“是我特地請高人為大汗鑄造的。”
蒙哥汗更疑惑了,說:“我們的疆域內,還有這樣的鑄劍高手?”
阿裏不哥連連搖頭,說:“不不,是小弟派人偷偷潛入中原,從太乙山為大汗請來的。據說,此人是鑄劍鼻祖幹將、莫邪的後代,幹將莫、邪遇害以後,他隱匿民間,從此不再露麵。為了把他請來,我可是費了很大的力氣啊。”
“四弟辛苦了。”蒙哥深情地看了阿裏不哥一眼,眼神和口氣充滿感激之情。
阿裏不哥煞有介事地說:“這人是個怪人,對鑄劍的條件要求很嚴,也很怪。鑄造的地點要在陰山背後常年不見陽光的冰窟內,費時須九九八十一天,方將此寶刀鑄成。不僅鋒利無比,吹毛可斷,而且殺人無血,故名凝霜閉血刀!”
大概是阿裏不哥吹乎得太神奇了,也速台大妃驚詫得忽閃著美麗的大眼睛,疑惑地說:“啊!?殺人不流血?世上還有這樣的寶刀?”
阿裏不哥說:“娘娘不信,可當麵試過。”
蒙哥正想親自試試這口寶刀,便說:“新刀試刃,是祖上傳下來的慣例,朕要當麵一試。”
阿裏不哥點了點頭,說:“好!大汗稍候。”說完,轉身對布智兒:“去,把最近捉住的那個盜馬賊帶來!”
布智兒低聲說:“王爺,您怎麼忘了,不是已經放走了嗎?”
阿裏不哥問:“走多長時間啦?”
布智兒想了想,回答道:“還不長,不到半個時辰。”
“去!”阿裏不哥說,“快把他追回來!”
布智兒有些遲疑,說:“王爺,可是……”
阿裏不哥不耐煩地:“可是什麼?”
布智兒說:“已經對他判杖刑,罰了款,按規定案子已經結了……”
阿裏不哥臉色一沉,用斥責的口吻說:“廢物!我是王爺,我說結了就結了,我說沒結就沒結!快去把他追回來,誤了大汗試刀,小心你的狗命!”
“是!奴才這就去!”布智兒不敢怠慢,帶領五六名如狼似虎的怯薛親軍,手持兵器,騎馬奔出阿裏不哥王府,前去捉拿剛剛釋放的盜馬人。
這個盜馬的人名叫忽都,十五六歲,身體瘦弱矮小,看上去還像個孩子。他父親是個老實巴腳的牧人,雖然還不到五十歲,臉上密密麻麻布滿皺紋,顯得十分蒼老。忽都被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由父親攙扶著,艱難地一步一步向前挪動。父親雖然心疼兒子,但更恨兒子不爭氣,幹下這丟人現眼的事。挨打受罰,使全家人都抬不起頭來。忽都的父親正在數叨兒子,突然,聽到後麵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忽都回頭一看,見氣勢洶洶闖過來一隊怯薛親軍。大概是被打怕了,忽都渾身顫抖,情不自禁地直勁兒往後縮,驚怕地說:“阿爸,後頭追來一隊親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