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好王妃巧計通消息(1 / 3)

忽必烈此次統兵征宋,留子聰在開平,協助察必王妃和長子真金處理王府事務。在起初的日子裏,一切倒也平靜。後來,有一些跡象漸漸引起他們的懷疑。從燕京來的人說,那裏的斷事官被罷免了,新換上了脫裏赤。沒聽說原來的斷事官有什麼過錯,為什麼無緣無故地換掉呢?察必忽然想起脫裏赤是阿裏不哥的大舅子,覺得其中很有些蹊蹺。最近又有傳言,說朝廷正在派兵來開平,統兵的是曾經鉤考王爺的阿藍答兒丞相。還說阿裏不哥正在派人四出遊說諸王,風言要召開忽裏台會議。

察必一時弄不清是真是假,心中很是惶惑不安。便讓子聰和長子真金、王府管家去外麵打聽。

管家和子聰很快就打探回來了,實際情況比聽說的要嚴重百倍千倍。阿藍答兒的兵已經距開平不足百裏了。阿裏不哥不但換了燕京斷事官,在燕京和漢地招兵買馬。而且,還安插劉太平屯兵京兆,派赤兒火者和布智兒去遊說諸王,勸說他們來開忽裏台大會。

對於阿裏不哥的種種舉動,察必大為懷疑,但又猜不出他要幹什麼?疑慮重重地說:“這個阿裏不哥到底要幹什麼呢?”

子聰說:“王妃,不是小僧挑撥離間,阿裏不哥這些異常之舉,可是很有文章啊!”

察必心中一凜:“怎麼?你懷疑他要篡奪蒙哥的汗位?”

還沒等子聰回答,真金急匆匆地回來了。

察必迎上去,問:“真金,你打聽到什麼情況?”

真金端起桌子上的一碗水,一邊咕嘟咕嘟喝下去,一邊說:“情況不妙!出大事嘍!”

“啊?!”察必和子聰大驚,急問:“出……出什麼事了?”

真金機警地看了看四周,低聲說:“據孩兒得到的消息,蒙哥大汗已在軍中陣亡多日了!”

察必和子聰沒有精神準備,一時驚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還了許久,察必像是自語,又像是問大家:“這麼大的事,我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呢?”

子聰說:“分明是有人在隱瞞我們。”

察必立刻想到阿裏不哥:“你是說四叔阿裏不哥?”

子聰點點頭:“除了他還能有誰?”

察必感覺到事態的嚴重:“這麼說,他早就知道了?”

“何止是早就知道!”子聰把阿裏不哥近來一係列異常舉動聯係在一起,覺得局勢比先前想的嚴重得多,“而且早在暗中開始行動了!阿藍答兒圍困開平隻是阿裏不哥整個計劃的一部分,目的是防止我們和王爺取得聯係。派脫裏赤占領燕京,讓劉太平據守住京兆,命赤兒火者和布智兒去遊說諸王……等等等等,目的很明確,乘王爺遠征南宋不在朝中的機會,登上汗位,造成既定事實!”

“啊!?”經子聰這麼一說,察必感到陣陣後怕。思慮片刻,驀地站起身,鼻孔裏哼了一聲,拉起真金就要向外走去。

“王妃!”子聰叫住她,問“您要到哪兒去?”

察必氣憤地說:“開平是蒙哥大汗恩賞給王爺的封地,他們竟敢率兵來犯,膽子也太大了!我要問問他們,眼裏還有王法嗎?還有我這個王妃和成吉思汗的嫡長重孫真金嗎?”

子聰反問:“你以為他們會聽你的嗎?占領燕京也好,包圍開平也好,借給脫裏赤和阿藍答兒幾個膽兒,他們也不敢擅自而為,他們執行的是阿裏不哥命令。您去找他們,肯定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察必遲疑了:“那……那就任憑他們這樣無法無天下去?”

子聰機敏過人,想得很深很遠,說:“阿裏不哥既然瞞著我們,肯定也會對忽必烈王爺封鎖消息。眼下最緊迫的,就是趕緊與王爺取得聯係,把當前的嚴峻局勢告訴他,讓他有所準備,不能叫阿裏不哥把生米做成熟飯。要是那樣,後果不堪設想,一切全都來不及了哇!”

察必覺得子聰說得有道理,決定立即派人去前線見忽必烈。

可是,已經晚了。阿藍答兒包圍了王府,封鎖了城門,想出去已經不可能了。

怎麼辦?察必王妃和子聰焦灼萬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真正感受到度日如年的痛苦滋味。

是啊,形勢太嚴峻了。忽必烈在前線打仗賣命,對朝裏發生的這些情況全然不知。如果阿裏不哥突然宣布繼承汗位,宋朝必然大舉反撲。阿裏不哥為了保住自己的汗位,必然不讓忽必烈回朝,派兵截斷他的退路。忽必烈就會腹背受敵,簡直太危險,太可怕了!不行!無論如何也要想法把信送出去!

辦法還真想出來了。

誰想出來的?

阿合馬。

阿合馬何許人?是察必王妃出嫁時帶來的仆人。按說,他家和察必王妃娘家還沾八稈子打不到的毛毛親。阿合馬家境貧寒,從小連鞋子都很少穿。但他羨慕有錢人,見了有錢人就盯著看個不停,心裏暗暗發誓,長大以後一定要做有錢人,吃飯用金銀餐具,穿細駱駝絨袍子,紅牛皮長筒靴。想歸想,直到他長到十多歲,家裏還是窮的叮當響。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得知他家還有門富貴親戚,而且這個親戚家的漂亮女兒要嫁給大汗的弟弟忽必烈王爺為妃。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啊,如果能跟著這個漂亮親戚去忽必烈王府,成為高貴王府的一員,哪怕做個仆人,也比普通百姓高出一頭。於是,他就磨著母親去向察必家說情、送禮,求人家把他帶到忽必烈王府去。可是,他家與察必家名義上雖說是親戚,但早已出了五服,離得太遠,又因貧富太過懸殊,平日一點來往也沒有,怎麼好意思舍著臉去求人家幫這麼大的忙?母親不樂意去,但架不住阿合馬死氣白賴地懇求,母親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去求察必家幫忙。

使阿合馬一家萬萬想不到的是,察必家居然很痛快地就答應下來。阿合馬高興得一晚上沒有合眼,憧憬著王府的高貴和氣派,仿佛自己已經成了高貴有錢的人。

可是,進到王府以後,他的美夢破滅了,從想象中的美好天堂一下子跌進痛苦的地獄。因為,察必仿佛根本不知道他這個親戚,把他與最下等的卑賤奴仆一樣對待,幹清掃庭院、馬廄、羊圈……這些又髒又累又讓人看不起的活。別說出人頭地,連進入前庭大殿服侍王爺王妃的資格都沒有。他不甘心,憂煩痛苦,憤憤不平。經常借酒澆愁,喝得酩酊大醉,發泄胸中苦悶。

這天,他又一個人在下房裏獨自喝悶酒,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裏灌。工夫不大便喝得麵紅耳赤,醉眼乜斜,舌頭發硬。但他仍一杯一杯地往嘴裏灌。

這時,一個叫赤星子的人從外麵進來,他也是王府裏的仆人,年紀跟阿合馬差不多。但差事比阿合馬好,負責清掃內宅和上房,因而能經常見到王爺王妃和小王爺們。因為憨厚老實、本分可靠,很討主人歡喜。阿合馬人機靈,心眼活,知道的事偷多,赤星子對他很佩服。阿合馬認為他傻乎乎的,經常讓他為自己辦事,赤星子實際成了他的仆人。

赤星子進屋以後,見阿合馬又喝醉了,怕他喝壞身子,便走過去奪他手裏的杯子,勸說道:“哎喲!阿合馬,你怎麼又喝悶酒啦?你已經醉了,別喝了,不能再喝了,會喝壞身子的。”

阿合馬一隻手推赤星子,另一隻手攥著酒杯不放,酒後吐真言,因舌頭僵硬,磕磕巴巴地說:“去!去去!你……你別管我!我沒醉!我還能喝!能喝!想我阿合馬,也……也是個男人,卻……卻在這裏給……給人家掃……掃馬廄、茅廁!當初,我額娘舍著臉說……說好話、送禮!好不容易才讓察必王妃把我帶進了王府,本想能時來運轉,有……有個出頭之日!沒想到,嘿嘿嘿!王妃壓根兒就沒把我放在眼裏,我在王妃眼裏屁都不是!我隻是個最低賤的奴仆!幹最髒最累的活,連去前庭大殿的資格都沒有!我不甘心!不甘心啊!我不是笨蛋!不是孬種!隻要有機會我……我……”

他發著狠喝下一杯酒,表示自己是最有本事的人。

阿合馬的話提醒了赤星子,使他突然想起了什麼,說:“誒?你別說,現在還真有一個機會,弄好了,說不定你真能出頭露麵一步登天!”

“什麼?你說什麼?”起初,阿合馬一怔。但隨即揮了揮手,搖著頭說:“得了!你別拿我開心嘍!我哪會有那樣的福氣!”

阿合馬又要喝酒。

赤星子奪下他的酒杯,認真地說:“我說的可是真的,信不信由你。不過,錯過了你可別後悔!”

阿合馬放下酒杯,看著赤星子,問:“真有這樣的機會?快說說,怎麼回事?”

赤星子故意吊他的胃口:“想聽啦?”

“想聽,想聽,求你嘞,快說吧?”阿合馬把一杯酒遞到赤星子嘴邊,哄著他說,“哥要是真發了,絕忘不了你這個好兄弟。”

赤星子接過酒杯,喝下,把阿合馬拉到跟前,向他講出了察必王妃和子聰先生為給忽必烈送信而發愁的事。

赤星子說:“朝廷裏好象出了重大的事,王妃和子聰先生急著告訴遠在江南前線的王爺,可是,王府和開平城被包圍了,出不去。王妃和子聰急得不得了,簡直像熱鍋上的螞蟻!你要是能有辦法出得去王府和開平城,把信給王爺送去,你就是王府的大功臣!還愁得不到好處?就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福氣?”

阿合馬的醉意一下子飛到九霄雲外,立馬精神起來,蹙著眉用心思索起來。他驀地想起了辦法,高興得大叫起來:“有啦!嘿嘿!我有辦法啦!”

“真的?你不是在說笑話吧?”赤星子半信半疑,眨著眼問

阿合馬壓抑不住心中的興奮,一本正經地說:“不,我不騙你,我真的有辦法啦!走,去見王妃!”

阿合馬說著,向前庭大殿走去。

大殿裏氣氛沉悶,壓抑。察必、子聰、真金,還有王府管家,一個個皺眉苦思,愁容不展。

阿合馬探頭探腦畏畏縮縮地進來,用很小的聲音囁囁嚅嚅地叫了聲:“王……王妃……”

因為人們都在聚精會神地冥想苦思,屋裏非常靜,聽得見各自的心跳。所以,雖然阿合馬的聲音很小,還是驚動了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向阿合馬看去。

阿合馬自慚形穢,被看得有些發毛。

察必認出了阿合馬,她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感到很意外,疑惑地問:“哦,你……是那個掃地的?”

阿合馬規規矩矩地回答:“正是,奴才叫阿合馬。”

沒等察必開口,真金不耐煩地嗬斥道:“你來幹什麼?這裏也是你來的地方?快走!滾出去!”

阿合馬誠惶誠恐地跪下,說:“主人是不是在為不能去給王爺送信而著急?”

察必煩躁地向他揮了揮手,說:“你太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不關你的事少打聽!掃你的地吧!”

“這……我……”

阿合馬還要說什麼,真金大怒,吼道:“快滾!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一直沒有說話子聰,向真金擺了擺手,說:“真金王子,聽他把話說完,再趕他走不遲。”

真金輕蔑地斜了阿合馬一眼,說:“哼!一個下賤家奴,有什麼好說的!”

察必對子聰一向很尊重,對阿合馬說:“別怕,你有什麼話,說吧?”

阿合馬深切地感到,這一刻的成敗關係到他以後的前途和命運,暗暗叮囑自己一定不能害怕和慌亂,要鎮定,把話說清楚,讓他們相信。想到這些,阿合馬慌亂的心境平靜了許多,鄭重其事地說:“我有不叫任何人知道,偷偷出去給王爺送信的辦法。”

“什麼?你?你有出去給王爺送信的辦法?”

阿合馬的話不亞於在滾熱的油鍋裏撒了一把鹽,驚訝,懷疑,一下子炸開了。

阿合馬沒有想到自己的話居然會引起這樣強烈的反應,心中的自卑和壓抑感一下子煙消雲散,第一次體味到被人重視的開心和自豪。興奮而認真地說:“真的,不騙你們,後花園有條暗河溝流向牆外。我掃地時發現的。從那裏鑽出去,誰也不會知道。”

子聰帶著真金去後花園查看,阿合馬說的一點也不錯,那裏果然有一條暗河溝流向牆外,牆外是人跡罕至的荒崗子。從這裏偷偷出去,是不會被人發現的。

察必聽了,心中大喜。

真金和子聰都爭著去給忽必烈送信。

察必認為不妥,搖搖頭說:“不成,府裏不能沒有主事的男人,再說,阿裏不哥那裏也得有人盯著。何況,阿藍答兒的手下都認識你們。不行。”

察必的話音未落,從門外傳來個女人甜嫩嫩的聲音:“姐姐,叫脫歡去吧!”

大夥回頭一看,原來是忽必烈的另一個妃子,名叫南必。這女子比察必年輕得多,雖是蒙古人,但容貌俊美,身段窈窕,比漢家女孩不在以下。手裏拉著個十多歲的小男孩,白白淨淨,有些靦腆,像個女孩子。他是南必親生的真金的異母弟小王子脫歡。

察必見南必來了,熱情迎上去,笑眯眯地說:“是南必妹妹呀,快進來,坐。”

南必說:“不嘞。姐姐是不是找不到合適的人去給王爺送信?”

察必說:“可不是嘛。叫真金去吧,府裏又離不開他。”

南必很爽快地說:“這有什麼難的?叫脫歡跟阿合馬一塊兒去。”

“這……”察必麵露遲疑,“脫歡還是個孩子,萬一路上有什麼閃失……”

南必打斷她的話,說:“正因為他是孩子,守城的士兵才不會注意,容易混出去。”

南必拉著察必的手,推心置腹地說“姐姐別瞞我嘞,我知道,王府現在殺機四伏,處境很危險。不能再拖了,必須盡快稟報王爺知道!早去一天可能就有生機,晚去一天可能就……”

子聰覺得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便對察必說:“我看南必王妃說得對,別再猶豫了,就讓脫歡小王爺跟阿合馬一起去吧。脫歡年紀小,長得文文靜靜,為保險起見,我看可以化裝成女孩兒,保準兒誰也認不出來。”

察必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同意了。

脫歡化裝成蒙族小姑娘,很是靈秀可愛,從外表誰也看不出是女扮男裝。

察必和子聰給忽必烈寫了一封信,交給阿合馬。

子聰對阿合馬和脫歡說:“你們出城以後,找兩匹好馬,用最快的速度趕往鄂州,交給忽必烈王爺。”

阿合馬鄭重點頭:“奴才明白。”

阿合馬不過是個幹雜活的家奴,對他很看不起,覺得這種人壓根兒就靠不住。但奈於額娘和子聰的情麵,才沒有執意阻攔。用不放心的口吻氣哼哼地對阿合馬說:“這封信不僅關係到王府的命運,也關係到成吉思汗家業的成敗存亡,你一定要格外小心,務必要親自送到王爺手中,不能出半點兒差池啊!”

“小王爺放心,隻要我阿合馬在,信一定能送到王爺手裏!”阿合馬信誓旦旦地保證。

“好。”察必說,“事情辦好了,你是頭一功,王府是不會虧待你的!”

阿合馬等的就是這句話,激動而興奮地說:“謝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