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沒有什麼信仰,可你能指望一個剛從偏遠山區出來的還沒有看到美好未來的快要有所作為的上進男子突然找到自己的信仰嗎?好吧,我承認,我是想做壞事當魔王,可你不覺得這也是一種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嗎?為什麼你就不能用你廣博無邊的慈悲憐憫我一下下呢?隻要讓我做成一件壞事也行啊,你肯定知道我現在是身無分文的了,要是我再沒有收入,我會餓死的啊,你就忍心看著一個還沒有來得及長大的幼苗活生生被摧殘了?”
從小山頭望過去,眼前有一條寬寬的官道,官道上人來人往,早上正是人們出門討生活的時間。而官道兩邊是秋風吹黃的樹林,落葉飄灑了滿地,在秋日下沒有看出破敗的影子,反而有了種悠閑回歸大地的輕鬆。樹林是稀疏的,任何一個從山賊行會畢業的合格生都不會選擇這種地點來進行討生活的行動,但羽化不是山賊行會的。
百無聊賴地收回了目光,羽化傻傻地看著白雲流動的天空,藍與白在最簡單的色彩中描繪出最恬靜的畫卷,沒有人會厭倦天空,即便你每天都在觀察它。換了吟遊詩人或是丹青學者,看著這一幅自然造化的初秋豔陽圖,當然是歌之畫之的,但羽化明顯也不是這兩個職業的人了,因為他正蹲在地上對著天空發牢騷。
藍天白雲,一隻飛禽自在的遊弋著。真是一隻神奇的鳥類啊,通體烏黑,羽毛上閃爍起青銅的光澤,那幽深的黑眸之中始終流露著對人世間不加掩飾的嘲諷。它飛得很低,仿佛羽化伸手便可摘到,真是神奇,它竟然一點都不怕人,而且張大了嘴毫無顧忌地演唱起來。
“呱……呱……”
羽化楞楞地看著這隻飛禽無情地飛過,他知道,這種鳥,學名叫——烏鴉……
話說,自從離開家,憑著驚人的腳力,他一夜就跑出了近百裏路,然後又憑借著師傅**的教導和平常看小說得來的心得,他決定趁著天還沒亮去幹值得紀念的第一件壞事,為以後順利成為“魔王”討個好彩頭。
很幸運,當他藏在樹林中時,正有一輛馬車緩緩走上了官道。羽化大喜,啥也沒想就蹦出了樹林,丹田一口混元氣直衝咽喉,“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處過,留下買路財。識相的趕快掏銀子,省得小爺我大開殺戒!”
“誰家的倒黴孩子?大人也不管管。”車夫嘀咕著,繼續上路。
當馬車從羽化身邊過去時,羽化忽然覺得很冷,敢情人家根本就沒理會他。他剛想發作,順官道傳來一陣馬蹄聲,數十名身著整齊服飾的武者追著馬車去了,看情形像是護院一類的。羽化很自覺地退到路邊,任由那一片飛揚的塵土將自己淹沒……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處過,留下買路財。”
天色尚未分明,一個挎了包袱的滿臉都是坎坷歲月修飾的老大娘跟一個孤苦伶仃啥都不帶的半大小子對峙而立。當是時,大娘老眼朦朧,少年目露凶光;一個好像冰川神母滿頭華發,一個仿佛散財童子神采飛揚;這一個顫顫而抖好似風掃弱柳,那一個冷冷而笑恰如狼視羔羊。
晨風輕吹,大娘的華發跳動了幾根,惺忪老眼緩緩睜大,身上裙裾慢慢拂動;少年凝神後撤半步,左腿蹬直,右膝微曲,左拳收於腰際,右掌斜橫在胸前,蓄勢待發。
空氣中浮動了焦躁。
清晨的官道上行人絕跡,宿鳥長棲未醒,風過林葉帶起了簌簌的冷清鳴響,忽然間,一聲淒厲慘叫如巨石激水打破了寧靜,直衝上九霄。
“大王,俺隻是個可憐的老婆子啊,您就高抬貴手吧。”
羽化開始出冷汗。
“大王,老婆子是去城外看外孫的,可憐我那外孫正在發高燒啊。”
羽化大汗。
“大王,您就發發慈悲吧,老婆子都已經沒幾天活頭了,就是想趁著還能走動幾步看看兒女啊,是見一麵少一麵啊。”
羽化廬山瀑布汗。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羽化充分領悟了“絮叨”的含義,眼前這個老大娘充分展示了可以媲美西方傳教士的滴水不漏的連綿演說,將他拖進了“進退無路”的尷尬境地。羽化好幾次都想轉身逃走,奈何被老大娘一把扯了衣袖,硬被灌輸了“偉大的母愛和偉大的祖母之愛”這兩大永恒的課題,最後差點被老大娘聲淚俱下的演說打動得要流出悔恨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