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上岸,黑壓壓鳥群驚起,無處藏身。
——海子《聖地》
假如生活是一首長詩,那麼自第一聲啼哭開始,上帝的筆尖就在醞釀著一生的記憶。一個起調,落地成音,帶領著跌宕起伏的韻律,牽動著人生五味。
中國自古就是一個詩歌的國度,幾千年的文化隧道中,詩人的身影無處不在。但與西方相比,我們似乎更關注短詩,為海子贏得巨大聲譽的同樣是他的抒情短詩。
這個時代早已不是詩歌的時代,更何況是長詩。盡管長詩可以更加照耀一個詩人的內在能量,但它還是被拋棄到了灰塵裏,無人搭理。可如果說鑄就短詩的是生命迸發的激情與靈感,長詩卻是詩人用熱血和生命本身寫就的。
或許是受到《神曲》、《浮士德》、《羅摩衍那》等西方著作的影響,海子對長詩的熱愛越來越濃。他曾經說過:“我寫長詩總是迫不得已。出於某種巨大的元素對我的召喚,也是因為我有太多的話要說,這些元素和偉大的材料的東西總會漲破我詩歌的外殼。”
短詩所記錄的,是瞬間的情緒。隻有長詩,才能記錄生命的流淌。在這種觀念之下,海子的第一首長詩《河流》橫空出世,雖然略顯稚嫩,並帶有模仿前人的痕跡,但已然有了完整的框架,並刻上了命運的印痕。
雖然隻獲得了幾位朋友的認可,但海子對長詩的創作興趣,已經熊熊燃起了。1984年年底,長詩《傳說》誕生,相比第一部長詩,它已經顯得成熟大氣。捧讀下來,足以令人靈魂震顫,血液翻滾。
詩人眼底燃燒的火焰,狂亂而迷人。在兩首長詩的創作曆程中,B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成為兩部作品的見證者。創作的時候,海子時而激動,時而平和,B覺得,這個男人的心靈如同孩子,像緞子一樣柔軟。
周末時光裏,他們相約來到北戴河,B娃娃一樣的麵孔,微笑的嘴角書寫出最美妙的曲調,還有那隨風揚起的裙擺,成為海子青春記憶裏的最美畫麵。在長詩《傳說》中,海子這樣寫道,“第六天是愛情之日”。可見,他是懷揣著多麼期盼的情緒,來等待每一個星期六的到來。
陶醉在愛河裏的海子,同時迷戀上了另一樣事物——氣功。
開始隻是好奇,1985年北京興起“氣功熱”,一位叫作王青鬆的北大畢業生開始傳授氣功,成了北大氣功協會的會員。在一次去中國政法大學表演的過程中,海子被他的當眾表演所吸引,每一幕都親眼所見,徹底領略了中國傳統氣功的博大精深。
王青鬆從小練功,對氣功養生、中醫理論研究頗深,沒考入北大之前曾經是河南信陽縣委辦公室的一名機要秘書。在北大讀書期間,這位“大師”沒什麼名氣,也沒在公眾場合展示過自己的絕招。在法大的偶然一次表演,卻讓校友海子心中一驚。
通過了解,海子知道原來練氣功不隻是強身健體的手段,還能在寫作思維和想象力的延展上幫助自己,不由得產生了巨大的興趣。但正在他想要詳細討教的時候,校友王青鬆已被熱情的學生們圍做一團。後來,海子曾經打探過王青鬆的消息,但終究沒有音訊。巨大的興趣推動了他,於是他開始尋找其他的同道之人。
在一次全國法治係統工程學術討論會上,海子見到了常先生,兩人曾經有過一些書信往來,但見麵是第一次。兩人相識始於1984年,任《探討》雜誌社編輯的常先生對一篇署名“查海子”的論文印象十分深刻。此後,他給海子寄過幾本係統科學方麵的文獻索引資料。
常先生換了工作之後,恰好與海子住在同一單元,於是慢慢熟絡起來。經過幾次交流,海子發現常先生練習氣功已有多年,擱置已久的期待再次複燃,於是向常先生提出了收他為徒的要求。
海子是個踏實認真的學徒,能吃苦,懂堅持。不久後,他就學會了氣功最基本的所有練習方法。海子的認真出乎常先生的意料,原本以為隻是隨口說說,卻見海子如此苦練,於是也收起戲謔,按部就班地為海子講解。
海子天資過人,學習任何東西都要比常人快速許多。通過一段時間的練習,他覺得身體健壯了許多,寫作時頭昏腦漲的狀態逐漸消失。他發自內心感激常先生,想要付給對方報酬,但是常先生始終不肯接受。他已將這位單純的詩人看作了朋友,不隻不收分文,還介紹更多的高人給他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