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中出現了平原上的麥子,這些雨水中的景色有些陌生,天已黑了,下著雨,我坐在水上給你寫信。

——海子《遙遠的路程》

思索,靈魂的步履,寫詩,是曆盡生命顛簸後的翩然優雅的舞。為了那一支靈魂之舞,海子傾盡了無限的生命力。

1988年,一個雪花飄飛的寒冬,萬物枯槁而寂靜,冬季是大自然的一次蟄思。這個寂冷的季節,令海子的頭腦格外清晰。正值寒假,海子安分地待在家中,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他自己的世界中,他伴著每一天裏的日出日落,傾盡心力地進行《太陽》的創作。

他一直在不停地寫,不停地思考,不停地改,他感受到靈魂的疾馳,也驚喜地看到思想在自我審視中碰撞的火花。他一麵體會著身體的疲乏,一麵又深切地感受到思想在狂舞。

寫作成了一種癮,在心靈深處生根,已經不可能拔除,唯有越陷越深。他已經不需要在這個世界裏求索,而是要挖掘自己內心深處潛藏的靈光。

世上最重要的東西,人們往往用以比作同生命一般重要,就如同愛情,愛如生命。而海子對於詩的迷戀已經遠遠高過了生命的境界。他是在以生命為柴,煮最美的詩歌。真正偉大的藝術,必然要傾盡最真實的靈魂。

他的癡迷,就如同他的詩,並不容易被理解。尤其,是他的母親,始終都難以理解,為什麼要花這樣大的心血卻寫一些詩歌。母親暗自忖度著,或許兒子寫作就是為了工作,或者是為了工作而寫作。那種超越生命的熱愛,是母親永遠也不會去設想的理由,可偏偏,海子所有的辛苦和付出,都不是具體的為了什麼,而是一種自由的表達,隻因內心深處癡狂的愛。

太陽在每一日朝朝暮暮間起落,海子的作品也在日漸豐滿。他的詩歌,就如同那驕陽般璀璨,他的靈魂,賦予了詩灼熱的力量。海子對於《太陽》傾注了濃厚的感情,就如同自己孩子一樣,珍視自己的作品,但是,他並不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想要聽到更多聲音。

在年初,寒冷還未結束,海子便提早結束了寒假,滿地的爆竹紅屑像是浪漫的落英,海子懷著激動的心情帶著自己的《太陽》詩稿,奔向了四川,蜀道難,卻沒有心路難。海子要去會一會之前通過書信聯係的“袍哥們”,他要將自己作品拿給他們,聽聽大家的意見。

這一次四川之行,海子有了不少的收獲,因為他在四川見到了眾多在中國詩壇上有影響的四川詩人歐陽江河、萬夏……詩人聚在一起,是一種思想的碰撞,他們愉快地談論詩歌、談論生活、談論一切美與醜的事情,詩人們各抒己見,交談之間碰撞出了不少的靈魂花火。同詩人們的交談,讓海子感受到了靈魂的豐滿。

4月,桃李相應紅,燦爛的初春,給人無限的舒適溫暖,花樹燦爛,隆重地點綴著春的盛宴。此時的海子,已經輾轉到了四川沐川,沐川,一個蓊蓊鬱鬱的四川小縣,是一個極其秀美而浪漫的地方。有“綠色明珠”的美稱。美麗的風景,自然讓浪漫的海子沉醉,並且,更讓他感到很高興的是宋渠、宋瑋兩個兄弟詩人熱情地接待了他。海子也是一踏進這裏,便喜歡上了。

這裏的一切,都讓他感受到一種發自內心的純淨。這裏的氣氛,給予他靈魂豐盈的滋養,於是,海子在宋家的房山書院一住就是一個月。這裏是寂靜的,門口是一條清澈的小溪,溪流蜿蜒,就如同白練,讓這寂靜的風景裏略帶動感和柔情。書院背後是一座青山。海子到的時候,漫山已是煙綠色。山的頂峰霧海繚繞,恍如隔世的仙境。

宋家書院,環境清雅優美,走進小院便是一個美麗的花園,踏著石板小徑,就到了藏書和居住的地方。海子就是在這裏繼續他的《太陽》創作。寂靜清雅的環境讓他更加全神貫注地投入寫作。如同往日,伴著朝陽和日落,當夜幕降臨時,月光清幽地灑在屋子裏,向他傳遞著陽關的思念。芳草的幽香,也會隨著清風,時不時地蕩漾在空氣中。那種美好和愜意的感受,是海子生命中珍貴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