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鏘——”
又是一聲聲大鳥的鳴唳,卻是比之前任何一次的鳴唳,都要來的淒厲,來得哀慟!
而那淒厲哀慟之中,又夾雜著不容忽略的悔恨與憤怒!
“嘭嘭嘭——”鳴唳之後,便是一聲聲巨物碰撞之聲。
“咚——”
有什麼轟然倒地了。
雖然淚眼模糊,然而他還是見著了紅、黃、青、紫、白五色的大鳥,先後跌落在地。
然後,通通化作一縷縷青色的煙氣,才消弭離散。
仿佛不曾存在過一般。
然而,他卻知道,芳兒在悲痛悔恨之際,肯定像當年的卿卿一樣,體內的真氣爆發式一般湧動起來,實體化了。
不同的是,卿卿的真氣,是用來對付敵人的,而芳兒的真氣,是用來破陣的,某種程度上的救人!
“噗噗——”他又吐了血。身上本來運轉良好的金係真氣,因著那一聲聲鳥鳴而變得躁動起來,等到那五隻大鳥相互碰擊而消失之後,身上的真氣便完全失去了控製——原本用來發動六合修羅陣的金係真氣,迅速從各個五行八卦之位退了回來,逆著奇經百脈而流動!
對於練武之人來說,真氣運轉不暢已經可以造成肉體上的痛苦,如果情節嚴重的話,更會阻礙修煉的進展,而他目前的情況則是,真氣逆著經脈而流動,瘋了一般湧入他的體內!
他隻覺著身上的經脈好像要崩裂一般,疼痛難忍,那些在體內橫衝直撞的金係真氣,像是要把他生生撕裂一般!
“假扮李信的是你,假扮風拭雲的也是你,與竇泠渝合作,害得雲庭身敗名裂的也是你!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為什麼要苦心設計,害死那麼多人?你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這個世界,難道就那麼值得你怨恨嗎?我的好師父,雲策門的門主,江湖上人人敬重的仁俠,滄淵!”
那抹青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也不顧臉上混著鮮血的眼淚,隻是直直地看著對方:“事到如今,請你撕下臉上的人皮麵具,不要假惺惺了!我畢竟跟著你生活了好幾年,要是到了現在還認不出你來,我月流芳還真是枉為人了!”
月流芳說著,伸出手隨意抹了一下臉上的血跡。一道紅紅的血痕便在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上拉伸開來,猶如一顆火紅色的彗星劃過天際,尾巴拖得老長,讓人不忍觀之。
“你說得沒錯。這些年來,為了複仇,我戴過很多人皮麵具。我是北州刺史卓不群手下得力的謀士李信,我也假扮過玄州刺史風蕭兮的二公子風拭雲,後來死在獄中的假閔瑜,雖然不是我假扮的,卻是我的手筆,甚至,蕭入雲那小子,至今還不知道,我一直都帶著人皮麵具,以無漏子的名義,呆在他身邊做軍師。對了,大概十年前,為了隱藏身份,我還假扮過邋遢的老頭,將赤劍凝霜的武功,傳授給了一個孤苦伶仃的小女孩——也許你不會相信,我當時救她,純粹是覺得她可憐,嗬嗬,複仇者也有生出惻隱之心的時候啊。如今想來,當年那一手筆,倒是有了不少妙用,沒有那一筆,就沒有後來江湖上殺人不眨眼的白無常,更沒有那個親手殺死月雲庭的九霜。”滄淵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一邊說著,一邊揭下了臉上的人皮麵具。
哎呀,這麵具戴得太久,硬要揭下來,還真痛。
體內的真氣已經安分了不少,然而,經脈經受了極大的衝擊,現在還是痛得很。
隻是,這些痛苦比起解剖內心、觸及悲傷往事的沉痛,又算得了什麼?
也不知是揭麵具痛過頭了還是咋的,滄淵的眼角,無力地掛著兩顆略顯渾濁的淚珠。
月流芳站在他跟前,一動不動。
他的臉,簡直不能用蒼白兩個字來形容,簡直是蒼白之中帶著陰虛的青色,皮膚絲毫不光滑,雖然有皺紋,卻也是鬆垮垮的,整張臉皮看起來就像是泡在死水裏好久一樣,陰虛而浮腫,乍一看,煞是可怕。
他的眸子,含著老淚,更顯得渾濁,沒有絲毫神采了。
月流芳依舊記得,師父當年可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美男子,拜倒在他青衫之下的女子可是數不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