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8)(2 / 3)

討價還價。這個四川人,錢抓得緊緊的,跟死人一樣。老蔡在中間做工作,最後達成一百三。“三也好聽,吉利數字。”老蔡說。我同意了。

老蔡又告訴李思寥,搞的是“狸貓換太子”。李思寥猶豫了:“這怎麼好?”

老蔡道:“是不好,我們也知道不好。但是沒有辦法。哪有父親不疼女兒的?”他看我,希望我也說。我說:

“我不疼。”

老蔡道:“說什麼嘛!”又對李思寥:“正因為疼,才萬不得已出此策。”

李思寥猶豫了半晌,問:“那麼,我們接觸的時候,我該怎麼說?”

老蔡說:“就不要接觸了。”

李思寥不幹了。老蔡說:“這有什麼?又不是叫你不要戀愛,是先結婚,後戀愛。在外麵,非常時期,你有時間談戀愛?那還得花錢的!”

“我得想想!”他說。

他走了。我倒希望他反悔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成功,還是失敗。

他居然想通了。他說,隻是擔心瞞不住。老蔡說:“這就交我們了!哪有父親管不住女兒的?”

李思寥望望我,好像在探尋我的凶狠度。我不耐煩揮揮手:“你還要怎樣?”

他縮了縮。這似乎倒使他安心了。“那以後呢?”他又問。

老蔡道:“以後?到生米煮成了熟飯,還怕什麼?”

李思寥一陣慌張。又瞧瞧我。我知道他為什麼慌張,他哪裏有能力煮成熟飯?不過是個擺設罷了。但我要的,恰恰隻要這個擺設。我嗬嗬笑了起來。我的笑一定古怪極了,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笑。李思寥驚恐地望著我,直到我笑聲爽朗起來,他才蒙蒙懂懂地也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又會爽朗了起來,好像從絕望的水底鳧了出來,猛地輕鬆了。

接下去的事,我做得十分冷靜。我把女兒鬆綁了。我說,答應她和佐佐木的婚事。女兒驚異地望著我。也許她還沒有想到結婚的事上。他們隻是戀愛,即使促成父母見麵,也隻是讓父母同意他們交往。女兒驚喜地摟住我,叫:

“你真是好爸爸!我知道,你是好爸爸!”

我說,必須有個條件。女兒說,什麼都可以,什麼都答應。其實有什麼條件?既然是欺騙。提出條件,不過是一個障眼法。

我說,你先必須吃東西。女兒馬上答應了。她想自己起來找東西吃,但是她太虛弱,起不來。我泡了一碗方便麵。她狼吞虎咽地吃著。她餓壞了,她不是不想吃東西,而是要抗爭。她簡直整個腦袋都要插進碗裏了。我冷冷地看著,沒有心疼。

隻有在她抬起頭來時,我才做出一絲責怪的笑意。

她也責怪自己,說自己太任性了,對不起,爸爸!

她承認錯誤了,本來我應該回心轉意,但是我控製著,讓自己不為所動。

她小心翼翼問:“那我能見一見佐佐木了嗎?”

我說:“先別見,一切由大人來說,你們小孩不要摻和。”我說已經跟對方約好了,再去談一談。

“爸爸,你一定要說成!”她做著祈禱的姿勢。我裝做去了,回來告訴她,對方也同意了。

“真的!”女兒驚喜地叫。

我點頭。

她高興極了。畢竟還是小孩,也許也因為渴望太久了吧,她怎麼就沒有用腦子想一想,這麼輕易就解決問題了,怎麼可能?

女兒說她要上學。我說不行,得先把身體養好了。我怎麼能讓她出去?“這是條件!”我說。這倒真是個必須的條件。她關心起她的出勤率。她發現她的出勤率已經不夠了。我說,沒關係,你這可以算是病假。

“可以嗎?”

“可以。”我說,“我可以找醫生開證明。”

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明明清楚這是把她往絕路上趕。但我好像完全到了一個真空的世界,那裏沒有任何活絡之物。我把持著,隻進行我的計劃,意念堅定。

要到星期天了,她又說要去合唱團。更不能讓她去了,在那裏會見到佐佐木。我假裝打了個電話給NHK,告訴她,對方說,她缺席太多時間了,已經有人頂了她的位置。

她為此哭了一場。她本來可以自己打電話去確認的,但她沒有要求。也許怕再要求,又激怒了我。她變得很乖,特別乖。

也許至少,我應該為她的配合感激她,但是我沒有。我已經沒有感覺了,我心如枯井。

但是沉靜卻被妻子的電話打破了。妻子又問女兒。我說,沒事。她問:跟那個日本人怎樣了?我說:沒事。妻子道:

“什麼沒事?一定出了什麼事了!”

女人就是敏感。我叫:“跟你講沒事就是沒事!”

她仍然不信,說:“你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