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漢書卷二十五(二)(2 / 3)

元帝即位,遵舊儀,間歲正月,一幸甘泉郊泰畤,又東至河東祠後土,西至雍祠五畤。凡五奉泰畤、後土之祠。亦施恩澤,時所過毋出田租,賜百戶牛、酒,或賜爵,赦罪人。

元帝好儒,貢禹、韋玄成、匡衡等相繼為公卿。禹建言漢家宗廟祭祀多不應古禮,上是其言。後韋玄成為丞相,議罷郡國廟,自太上皇、孝惠諸園寢廟皆罷。後元帝寢疾,夢神靈譴罷諸廟祠,上遂複焉。後或罷或複,至哀、平不定。語在《韋玄成傳》。

成帝初即位,丞相衡、禦史大夫譚奏言:“帝王之事莫大乎承天之序,承天之序莫重於郊祀,故聖王盡心極慮以建其製。祭天於南郊,就陽之義也;瘞地於北郊,即陰之象也。天之於天子也,因其所都而各饗焉。往者,孝武皇帝居甘泉宮,即於雲陽立泰畤,祭於宮南。今行常幸長安,郊見皇天,反北之泰陰,祠後土,反東之少陽,事與古製殊。又至雲陽,行溪穀中,厄陝且百裏,汾陰則渡大川,有風波舟楫之危,皆非聖主所宜數乘,郡、縣治道共張,吏民困苦,百官煩費。勞所保之民,行危險之地,難以奉神靈而祈福祐,殆未合於承天子民之意。昔者周文、武郊於豐、鎬,成王郊於雒邑。由此觀之,天隨王者所居而饗之,可見也。甘泉泰畤、河東後土之祠宜可徙置長安,合於古帝王。願與群臣議定。”奏可。大司馬車騎將軍許嘉等八人以為:所從來久遠,宜如故。右將軍王商、博士師丹、議郎翟方進等五十人以為:《禮記》曰“燔柴於太壇,祭天也;瘞薶於大折,祭地也。”兆於南郊,所以定天位也。祭地於大折,在北郊,就陰位也。郊處各在聖王所都之南、北。《書》曰:“越三日丁巳,用牲於郊,牛二。”周公加牲,告徙新邑,定郊禮於雒。明王聖主,事天明,事地察。天地明察,神明章矣。天地以王者為主,故聖王製祭天地之禮必於國郊。長安,聖主之居,皇天所觀視也。甘泉、河東之祠非神靈所饗,宜徙就正陽、大陰之處。違俗複古,循聖製,定天位,如禮便。於是衡、譚奏議曰:“陛下聖德怱明,上通承天之大典,覽群下,使各悉心盡慮,議郊祀之處,天下幸甚。臣聞廣謀從眾,則合於天心,故《洪範》曰‘三人占,則從二人言’,言少從多之義也。論當往古,宜於萬民,則依而從之,違道寡與,則廢而不行。今議者五十八人,其五十人言當徙之義,皆著於經傳,同於上世,便於吏民;八人不案經藝考古製,而以為不宜,無法之議,難以定吉凶。《太誓》曰:‘正稽古立功立事,可以永年,丕天之大律。’《詩》曰‘毋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監在茲’,言天之日監王者之處也。又曰‘乃眷西顧,此維予宅’,言天以文王之都為居也。宜於長安定南、北郊,為萬世基。”天子從之。

既定,衡言:“甘泉泰畤紫壇,八觚宣通象八方。五帝壇周環其下,又有群神之壇。以《尚書》禋六宗、望山川、遍群神之義,紫壇有文章、采鏤、黼黻之飾及玉、女樂,石壇、仙人祠,瘞鸞路、騂駒、寓龍馬,不能得其象於古。臣聞郊柴饗帝之義,埽地而祭,上質也。歌大呂舞《雲門》以竢天神,歌太蔟舞《鹹池》以竢地祇,其牲用犢,其席槁稭,其器陶匏,皆因天地之性,貴誠上質,不敢修其文也。以為神祇功德至大,雖修精微而備庶物,猶不足以報功,唯至誠為可,故上質不飾,以章天德。紫壇偽飾女樂、鸞路、騂駒、龍馬、石壇之屬,宜皆勿修。”

衡又言:“王者各以其禮製事天地,非因異世所立而繼之。今(郊)雍鄜、密、上、下畤,本秦侯各以其意所立,非禮之所載術也。漢興之初,儀製未及定,即且因秦故祠,複立北畤。今既稽古,建定天地之大禮,郊見上帝,青、赤、白、黃、黑五方之帝皆畢陳,各有位饌,祭祀備具。諸侯所妄造,王者不當長遵。及北畤,未定時所立,不宜複修。”天子皆從焉。及陳寶祠,由是皆罷。

明年,上始祀南郊,赦奉郊之縣及中都官耐罪囚徒。是歲,衡、譚複條奏:“長安廚官、縣官給祠,郡國候神方士使者所祠,凡六百八十三所,其二百八所應禮及疑無明文,可奉祠如故。其餘四百七十五所不應禮,或複重,請皆罷。”奏可。本雍舊祠二百三所,唯山川諸星十五所為應禮雲。若諸布、諸嚴、諸逐,皆罷。杜主有五祠,置其一。又罷高祖所立梁、晉、秦、荊巫、九天、南山、(萊)〔秦〕中之屬,及孝文渭陽、孝武薄忌泰一、三一、黃帝、冥羊、馬行、泰一、皋山山君、武夷、夏後啟母石、萬裏沙、八神、延年之屬,及孝宣(泰)〔參〕山、蓬山、之罘、成山、萊山、四時、蚩尤、勞穀、五床、仙人、玉女、徑路、黃帝、天神、原水之屬,皆罷。候神方士使者副佐、本草待詔七十餘人皆歸家。

明年,匡衡坐事免官爵。眾庶多言不當變動祭祀者。又初罷甘泉泰畤作南郊日,大風壞甘泉竹宮,折拔畤中樹木十圍以上百餘。天子異之,以問劉向。對曰:“家人尚不欲絕種祠,況於國之神寶舊畤!且甘泉、汾陰及雍五畤始立,皆有神祇感應,然後營之,非苟而已也。武、宣之世,奉此三神,禮敬敕備,神光尤著。祖宗所立神祇舊位,誠未易動。及陳寶祠,自秦文公至今七百餘歲矣,漢興世世常來,光色赤黃,長四五丈,直祠而息,音聲砰隱,野雞皆雊。每見雍太祝祠以太牢,遣候者乘傳馳詣行在所,以為福祥。高祖時五來,文帝二十六來,武帝七十五來,宣帝二十五來,初元元年以來亦二十來,此陽氣舊祠也。及漢宗廟之禮,不得擅議,皆祖宗之君與賢臣所共定。古今異製,經無明文,至尊至重,難以疑說正也。前始納貢禹之議,後人相因,多所動搖。《易大傳》曰:‘誣神者殃及三世。’恐其咎不獨止禹等。”上意恨之。

後上以無繼嗣故,令皇太後詔有司曰:“蓋聞王者承事天地,交接泰一,尊莫著於祭祀。孝武皇帝大聖通明,始建上下之祀,營泰畤於甘泉,定後土於汾陰,而神祇安之,饗國長久,子孫蕃滋,累世遵業,福流於今。今皇帝寬仁孝順,奉循聖緒,靡有大愆,而久無繼嗣。思其咎職,殆在徙南、北郊,違先帝之製,改神祇舊位,失天地之心,以妨繼嗣之福。春秋六十,未見皇孫,食不甘味,寢不安席,朕甚悼焉。《春秋》大複古,善順祀。其複甘泉泰畤、汾陰後土如故,及雍五畤、陳寶祠在陳倉者。”天子複親郊禮如前。又複長安、雍及郡國祠著明者且半。

成帝末年頗好鬼神,亦以無繼嗣故,多上書言祭祀方術者,皆得待詔,祠祭上林苑中長安城旁,費用甚多,然無大貴盛者。穀永說上曰:“臣聞:明於天地之性,不可或以神怪;知萬物之情,不可罔以非類。諸背仁義之正道,不遵《五經》之法言,而盛稱奇怪鬼神,廣崇祭祀之方,求報無福之祠,及言世有仙人,服食不終之藥,遙興輕舉,登遐倒景,覽觀縣圃,浮遊蓬萊,耕耘五德,朝種暮獲,與山石無極,黃冶變化,堅冰淖溺,化色五倉之術者,皆奸人惑眾,挾左道,懷詐偽,以欺罔世主。聽其言,洋洋滿耳,若將可遇;求之,蕩蕩如係風捕景,終不可得。是以明王距而不聽,聖人絕而不語。昔周史萇弘欲以鬼神之術輔尊靈王會朝諸侯,而周愈微,諸侯愈叛。楚懷王隆祭祀,事鬼神,欲以獲福助,卻秦師,而兵挫地削,身辱國危。秦始皇初並天下,甘心於神仙之道,遣徐福、韓終之屬多齎童男童女入海求神、采藥,因逃不還,天下怨恨。漢興,新垣平、齊人少翁、公孫卿、欒大等,皆以仙人黃冶、祭祠、事鬼使物、入海求神、采藥貴幸,賞賜累千金。大尤尊盛,至妻公主,爵位重累,震動海內。元鼎、元封之際,燕、齊之間方士瞋目扼,言有神仙、祭。致福之術者以萬數。其〔後〕,平等皆以術窮詐得,誅夷伏辜。至初元中,有天淵玉女、巨鹿神人、陽侯師張宗之奸,紛紛複起。夫周、秦之末,三五之隆,已嚐專意散財,厚爵祿,竦精神,舉天下以求之矣。曠日經年,靡有毫厘之驗,足以揆今。《經》曰:‘享多儀,儀不及物,惟曰不享。’《論語》說曰:‘子不語怪神。’唯陛下距絕此類,毋令奸人有以窺朝者。”上善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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